晏梓伏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继续任命晏凤元随军而动。
顾淮首当其冲地站了出来:“皇上,顾知觉一介文臣,从未领过兵打过仗,岂能担此重任?”
晏梓伏摆了摆手,瞥了眼底下的欧阳珏,嘲讽道:“也许他天纵英才呢。”
听你鬼扯!顾淮与几个老臣齐齐争辩起来。
晏梓伏不耐烦道:“顾卿科考便是写的用兵之策,朕觉得写得挺好,你们不也觉得挺好的吗?可见他确实有这方面的才华。”
老臣道:“可那始终是纸上谈兵,如今阿尔伦与王鑫来势汹汹,已经连攻三城,若再出岔子,敌军——”
“还好意思说!”晏梓伏打断了他的话,“不是那些被你们千挑万选选出来的所谓将才们那么没用,朕至于要用顾知觉吗?!你以为朕想用他?!”
这话显然是说给晏凤元听的。如今晏梓伏虽与晏凤元没撕破脸皮,却也有了曾撕不开的隔膜。晏梓伏从小受制于人,所以他平生也最恨受制于人,当初的竹樾是这样,如今晏凤元竟也还是这样!
老臣被晏梓伏迁怒到了,满脸无辜。
晏梓伏缓了缓,放轻声音:“众卿不必焦急,你们对顾知觉不放心可以理解,可总该对晋王放心了吧?还是你们觉得如今我朝中还有比晋王能拿得出手的将才?”
众人顿时默了。虽然晋王在打仗这件事上也说不了是多厉害,但胜过其他人还是绰绰有余……
实在也是太缺良才了。
这事只能这么定了。
散朝之后,欧阳珏和晏凤元就策马往前线去了。
晏梓伏站在皇宫最高的楼上,遥望着那两个人越来越远,直到成了两个小黑点,直到再也看不到。风一吹,他觉得心凉,眼也酸,落下泪来。
“你在这。”顾知觉登上楼,给晏梓伏披上件外袍,然后从身后将他抱进怀里,“怎么哭了?”
晏梓伏侧过头去盯着顾知觉的脸看,犹觉不够,又伸手摸了摸,忽然问:“若朕不是皇帝了,你还会爱朕吗?”
顾知觉神情不变,笑道:“你是不是皇帝,都丝毫不会影响我对你的感情。”
无论晏梓伏再是不是皇帝,顾知觉都要他死。
晏梓伏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但朕若不是皇上了,谁来保全你呢?你是个该死了的人,除了朕以外,所有人都希望你是真的死了。”
顾知觉几乎已经要以为晏梓伏看透了自己的想法,但他不露丝毫的怯,亲了亲晏梓伏的额头:“你不要担心我,我命这么大,死也死不了,就是上天不让我死,让我把该做的事都做了。”
“你要做什么事?”
当然是报仇。顾知觉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当然是陪着你。”
晏梓伏笑了笑,却有两滴泪滑落了下去。
顾知觉便问:“怎么这也哭?”
晏梓伏盯着他的眼睛,道:“你这么会说话,朕喜极而泣。”
***
到了兵营里,花了半日的时间做交接,接着午饭都顾不上吃,欧阳珏看着沙盘地图问:“敌军离这里还有多远?”
“还很远,大人。”本来的统帅陈将军道,“中间还隔了个润城未被敌军攻下。”
欧阳珏瞪眼:“那我们怎么在这里?怎么不去润城?”
陈将军一脸茫然:“正是顾大……顾将军你下的令啊,本来末将带兵守在润城,顾将军你来之前给末将发了急令,这才撤守在此处。”
欧阳珏比他还茫然:“我?”
欧阳珏猛地醒悟过来,看了眼默然走到一边倒茶的晏凤元,心中有了答案,便先问清楚陈将军:“润城还有其他兵吗?”
陈将军道:“没有,将军您不是说要我们不留一兵一卒吗?我军外撤后,润城只剩了百姓和文官。”
欧阳珏更不明白了,便随口找个借口把陈将军支出大帐。
陈将军一出去,欧阳珏就走到了晏凤元面前,问:“王爷,这是为什么?”
晏凤元将一杯茶递到欧阳珏手中,缓缓道:“润城是竹樾的老家,相传竹樾当年在润城藏了大批的兵器火药金银财宝,只因后来皇上忽然发难才没让他来得及用此起兵。那之后本王一直令人暗中查探,却始终束手束脚,并没得到答案。这次阿尔伦与王鑫的军中必然混进了竹樾的余部,他们一定会苦攻润城取得竹樾留下的大量军需。”
欧阳珏顿时明白了:“所以你干脆把润城让给他们,然后借他们的手找到那批军需?”
晏凤元点了点头。
欧阳珏喝了口茶,想了想,还觉得不对劲:“但润城本来就易守难攻,若还被他们拿到了那批军火,岂不是更难把城夺回来了?”
晏凤元提起扇子在欧阳珏头上敲了敲,笑道:“所以本王才非得要你来收这个摊子。”
欧阳珏怔了怔,随即跟着笑了,心里却莫名有些不安。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多想,自己跟晏凤元保证过什么事都会信他的。
☆、藏于城墙中
接下来的几天,阿尔伦与王鑫的大军果然入驻了润城,一路上几乎毫无波折阻拦。也因此,王鑫答应遵守与润城官员们的约定,入城后管束士兵,不烧杀抢掠。
王鑫皱着眉头打量着空无一人的润城街道:“我不信他们就这么把润城拱手让人,一定有y-in谋。”
阿尔伦翻了个白眼:“你这不是屁话吗。”
王鑫:“……”老子忍。
不能烧杀抢掠的阿尔伦很无聊,骑在马背上呵欠连天:“无聊死了,不能抢金银女人算什么打仗,你下次再来这一套我就跟你掰。”
王鑫劝道:“这样不挺好嘛,不战而屈人之兵,我们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润城。一来,我打的是清君侧的旗号,自然得做个仁义之师的样子;二来,往后的城池官员们一听我们信誉好,指不定全都给我们开方便之门,这不是很好?”
“好个屁!老子就没打过这么无聊的仗,有卵个好玩!他们不反抗有什么意思,就得看他们反抗也没用的绝望样子才好。”
平心而论,王鑫真没这么反人类,甚至也反感阿尔伦的嗜杀成x_ing。只不过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便侧过头去,装作四处看景色,不再说话了。
阿尔伦也看不上王鑫那副蠢样子,转而朝身另一侧的青年男子道:“关清月,你说的军火藏在哪里了?”
一直沉默地跟在阿尔伦身侧的男子正是失踪了许久的清月,他面色冷漠地回答:“入夜后我自然会带你去。”
阿尔伦也不生气,反而笑着说:“你别整天跟人欠了你钱财似的,事成之后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对你来说绝对是个好事。”
清月没搭理他。
阿尔伦继续道:“真是好事,你不就是恨晏梓伏吗,这秘密一定是晏梓伏最不想让人知道的。”
清月还是懒得搭理他。
王鑫在旁边看着,心里骂了句娘。阿尔伦到底什么脾气,好声好气跟他说话的人能被他气死,可又喜欢眼巴巴追着不搭理他的人!有病啊!
叛军就在润城里暂驻下来了,天一黑阿尔伦就催着清月带他去找军火。
清月将阿尔伦和王鑫带到了城墙下,道:“所有的兵器粮Cao乃至于金银财宝全在城墙里面,把它砸了吧。”
王鑫将信将疑地喊来士兵砸墙。砸了半天,果真露出了被稻Cao包裹着藏在里面的几柄刀枪。
王鑫眼睛都亮了:“竹樾竟然将东西藏在了这里!来人,让人都给我砸了!”
阿尔伦忍无可忍地一巴掌抡他头上:“城墙全砸了等着被前面的军队突袭啊?你是不是傻!”
王鑫忍气吞声地反问:“那不然怎么办?”
阿尔伦觉得自己真是应了中原那句说英雄末路的话,叫什么来着?什么什么虎落平阳被犬欺,落毛凤凰不如j-i,真是太惨了,为什么要沦落到跟这么个蠢货联手的地步,想来想去都是欧阳珏的错,真是个死了也不安生的东西。
“润城已经是我们的了,留点人守着就好,我们继续东进。”阿尔伦磨着牙。他已经迫不及待要看晏凤元失败的样子了,太混账了,必须要教训一下。
在阿尔伦等人离去后,一直跟着他们的士兵中有一个面目平淡普通到令人过目即忘的男人多看了那个又被补上的城墙洞一眼。
***
裴遇连夜回到了驻军地,将润城中藏兵器的地方告诉了晏凤元。晏凤元此时还未休息,正跟欧阳珏、陈将军等一众人在军帐中讨论对敌之术。
听了裴遇的话,晏凤元笑道:“确实会藏,本王都没想到竹樾竟将东西都筑到了城墙中。”
欧阳珏欲言又止。他生前曾一度怀疑竹樾是否真的有意造反过,如今终于得到了证据,若竹樾不想造反又何必做这种事。
陈将军又道:“王爷,末将派去的探子也回报了阿尔伦与王鑫大军的动向,他们不日就会率大军继续东进,只留了单薄力量守卫润城。”
晏凤元点了点头,却不说话了,似乎在深思着什么。
欧阳珏振作了一下精神,道:“既然如此,陈将军,你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