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终于,女孩抬起了头,望着这个一直耐心等着她的男人。
轻轻开口了:“孟敖,你很好,但我想我们之间并不适合……”一双清可见底的眼望着方孟敖,似乎她说的都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方孟敖沉默了片刻,端起桌上的红酒喝了一口,于是吐出的每个字都染上了葡萄酒香:“是因为他吗?”
平平淡淡的字句,却是最开门见山。
何孝钰脸上掠过一丝惊讶的神色,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方孟敖见她如此,弯起嘴角绽放一个淡笑,充满了自嘲意味。站起身,将身上的棕色夹克披在了她略显轻薄的外套上,俯下身,凑在耳边淡声道:“我知道了,天冷,别冻感冒了。以后,好好照顾自己。”
何孝钰因他的举动而身体一滞,随即身体袭来一股还带着方孟敖体温的暖意。然后她皱起了眉,目光掠过手机,匆匆一瞥显出焦急神色,将外套拿离身体,重新塞回了方孟敖怀中。
“我还有急事,该走了。”何孝钰说,接着便拿上手机,迈着优雅步伐走出了咖啡厅,留给了方孟敖一个精致漂亮的背影。
方孟敖看着手中还散发着暖意的外套,沉默着,面上一个苦笑。
便叫了服务生,点了最常要的酒。
酒这东西,尽管对解决问题不起任何作用,却能恰到好处地让人感受到神经被麻痹后绝妙的轻松感觉。
古人说,借酒消愁,便是他这个模样。
红酒本是要慢慢品,才能解得其中味,他却似不要钱似一杯杯往口里送,顷刻后面上便已染上了红晕。墨绿毛衣配着白皙肌肤上的红晕,倒显得格外赏心悦目了。
拿出手机给结交多年的那一个狐朋狗友打电话,说出的每个字都带着醉意:“喂,从那女孩身上滚起来。”
正在另一处寻欢作乐的林子涵一接到他的电话,便黑了英俊眉目:“滚蛋,别耽误大爷我找乐子。”
方孟敖皱了眉头:“噢,那你继续。”说着挂了电话,今晚只能自己开车回家了。
等等,自己回家?
作为一个年轻有为的、以开飞机为职业的大好青年,深知不能做出酒后开车这种事情。
于是当方孟敖在漆漆黑夜,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急速狂飙的时候,他的内心多了那么几分愧疚感。
啊,汽车是能开的像飞机一样快的,没了女朋友不算什么。可是没了女朋友却是因为一个远不如他英俊潇洒、常年戴着一副眼镜、一脸深沉忧郁的、除了专业方面无可挑剔外几乎找不出其他优点的男人,被这样的男人击败实在让方大少内心挫败无比。
噢,至少他还有他被拒绝的外套。
神智绝对清醒地开着飞机,唔唔唔,是飞机还是汽车来着?前方漆黑的夜里突然出现了明亮温暖的灯光,照着他的“飞机”是一道手电筒的光柱。
“停下!停下!”耳边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焦急命令。
唔,这个夜里还会有人想要答理他这个孤家寡人?他真要将“飞机”降落,好好看一眼这人到底是谁了。
面上璀然落上明亮的手电筒光,方孟敖忙不迭地用手臂遮住了眼睛。
“行行好,把手电筒换个处儿照吧,我还要脸!”边遮挡着灯光方孟敖边说,话里透出浓郁的葡萄酒香。
“先生,你还要脸!大半夜的把汽车当飞机开呢?万一这路上要是撞上了人,怎么办才好?而且看你这样,还是酒后驾车!”男人清润的声音传到了耳朵里,听的人浑身舒坦。
那其中焦急地声音啊,多少年没听人这么关心过自己了。
而且还是在今天这个倒霉的夜晚。
于是方孟敖放下了挡脸的手臂,对方的手电筒灯光也体贴地转了地方,方孟敖眯了眼,凝神专注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
嗯,是个男人。
嗯,是个戴眼镜的男人。
嗯,是个有着一脸忧郁深沉气质的男人。
嗯,是个看起来好像在专业方面也无懈可击的男人。
嗯,靠!就是这个家伙抢了他的女朋友!
唔唔唔,等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梁经伦是长这样吗?梁经伦是这路上的哨兵吗?
崔中石看着眼前这个面色不断变换的男人,而且怀中一直放着那件棕色的外套的奇怪男人,敏锐的、一下就击中了方孟敖般地问道:“看你这样,失恋了?”
噢,怎么可以有人这么敏锐,他方大少失恋失得这么人尽皆知,明显至极?
于是沉下了声音答道:“没有。”然后对着这人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你看我这样,谁会舍得让我失恋?”
确实方大少倜傥俊美的名声早已绕了地球三圈,久久难绝。
谁料这哨兵竟是微微一笑,了然于心似地说道:“那就一定是失恋了。”十分肯定的语气似乎他亲眼目睹了整件事情的发生。
噢,不要这样!
方大少难得地皱起了眉,一脸沉思模样地看着身前这个男人。
半晌,他的目光还黏在这个男人身上,没有半分要挪开视线、也没有半分要说话的意思。
崔中石被他灼灼的目光看的格外不自在,开口道:“先生,你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
方孟敖沉思似地说:“因为你说我失恋了。”
崔中石大惑不解:“所以?”睁着双眼的样子看来格外迷惑,撩动了方孟敖的心神。被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人撩动了心神,方孟敖感到一瞬间的心肌梗塞。
仍是那副沉默的思考者的模样:“所以,你可以和我打一个赌。”
崔中石的疑惑更深了,他追问:“什么赌?”
方孟敖蓦地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得逞似的笑容,一瞬间崔中石恍然觉得他周围满是晃动的代表胜利的小红旗。
“我下次失恋会在什么时候,赌注是我的房子。”方孟敖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腔调说道。
崔中石听了他这话,以一种满是悲悯的神色看着他,目光是满溢的同情。
这时夜风微微,颤颤轻摇行人衣襟,四处是被月光照耀闪着光芒的雪花,然后是一辆价值不菲的跑车,一个醉醺醺的、刚刚失了恋、绝对神志不清、正说着胡话的男人。
崔中石觉得,这个夜晚也许许多年后他都不会忘记。
有一个喝醉的男人要和他打赌,赌自己什么时候再度失恋,而且赌注是自己的房子。
“先生……”他正要出声劝导,却没想到这个英俊的男人突然走出车子,然后紧紧抱住他就是一个深刻绵长的吻。
唇舌被侵入的感觉是如此清晰。
以至于在那一瞬间让人想起了巴赫的轻音乐,噢,巴赫!为什么他正被一个神志不清地男人压着接吻,而且他竟没有条件反s_h_è 地反抗?
不,这不正确!
于是崔中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也没有将方孟敖拉离自己的身体。
男人的舌挑逗着他的舌,吻技高超必定经过多次实战演练,而且每一次必定认真无比毫不敷衍了事,因而让本来面色苍白的他面色绯红。
感觉真好,在一个深沉的冬夜和一个素昧平生精神错乱的男人接吻!
于是这个吻持续了十分钟,方孟敖最终终于放开了对方,看着对方已经浑身无力地样子胜利地微笑了。
两人口角拉出银丝,在漆黑的夜里闪着银灿灿的光。
不,别在意这个!
拭净了嘴角,英俊无匹地朝着这个年长自己许多的男人笑。
“如果我赢了,你就到我的房子里来住,如果我输了,特别优惠,连人带房子都送给你。”笑容狡黠让人怦然心动。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想看后续的快来评论啦。
☆、如何正确的占便宜(二)
出乎方孟敖意料的,眼前这个不仅没有立刻答应这个天上掉下来的、更好没有的赌,反而是面满担忧,没错,就是担忧地将右手手背放在他的额上。
手背处略带凉意的皮肤触着额头,温热的气息在这层接触之间流动。
方孟敖微微睁大了眼。
崔中石的表情是微妙的若有所思。那双眼睛反s_h_è 着雪花的微光,就那么看着他。
“先生,你醉糊涂了。”最后,崔中石就这么一锤定音。
方孟敖的眼睛睁得更大了,空荡荡的装满了惊讶。
崔中石放下了手,朝着他温和地笑了:“先生,您住哪?”那笑容在黑夜里闪着光,模模糊糊地让人想起古人的诗句。某种说不清掉不明的感情溢上胸口,某种静谧安宁的气息。
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
天晚欲来雪,更饮一杯无?
“嗯?”他回应着,连吐字都有些模糊了,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轻柔含混地藏在字里。崔中石敏锐地察觉了他的醉意,于是温声道:“您先睡吧,度过这一晚,应该会觉得好些了。”
方孟敖言听计从地点头,待到那人的手轻轻覆在眼上,他的眼前便是一片温暖的黑暗。
沉沉的,睡去了。
或许某些风声在车窗外穿行,浸入了梦里。梦整个都是白茫茫的,漫天的大雪落满眼睫,轻轻一眨便扑簌簌地散在风里。
睡得很好,很安稳,难得的安稳。
于是当晨光熹微,方孟敖眨眼时,发现自己身处陌生的地方。
干净简洁的床,不算大,布置简单实用。几副字帖端端正正地裱在墙上,潇洒飘逸。嗯,还有,床上的陌生男人。
等等,床上,同在一张床,一个陌生的光裸的男人?!
方孟敖的眼睛猛地睁大了。
掀起被子,发现自己却是衣衫完好的,略微松了一口气,却发现旁边的苍白男人也已悠悠转醒。那男人睁开眼,眼神朦朦胧胧的,四处摸了摸,将眼镜戴上了,朝着他展颜微笑道:“早上好,先生。”
“早……早上好。”方孟敖被他的温文有礼弄得一瞬间的不知所措。
男人还是微笑着,温和的眸子里闪着光。空气尴尬地在二人之间流动,谁也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