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冲进去了?”重烈双臂环抱胸前,靠着银杏树干冷不丁发了问。
“皇……皇兄……”重雅一惊,没想到在这里会碰上兄长,整个人便有些愣住了。
“这几日也未曾见你上朝,躲着我?”重烈侧头开门见山,瞧着弟弟眯眼思索的表情。
重雅咬牙垂目思忖了片刻,有些事情总要面对,比如他和风夭年之间,比如他和皇兄之间。他定了定心,深吸一口气走向重烈,俯身跪拜在他的脚下郑重道:“请陛下允许我前往皇陵,照顾母后直至她仙去。”
“是因为你愧疚,还是因为你怕面对我?”重烈不拒绝也不答应,一针见血反问。
“都有。”重雅抬头瞧着自己的兄长坦白道,“母后如今的惨状因我而起,我理应承担责任;敖烈国之动乱虽非我愿,却亦是因我而起,于情于理皇兄都不应该将我留在身边,不是么?”
“这不过是司马一族权势欲望强烈导致的结局,你、我、甚至母后……都不过是牺牲品罢了。你想要去皇陵照顾母后我不阻拦,不过每日早朝、议政你必须到场。”重烈说完便绕过仍然跪地不起的玉城公,向着奉仙宫的大门走去。
“你不怕我抢夺你的帝位?”重雅起身跟随急急问。
“你尽管可以放马试试。”重烈笑笑不以为然。
“你就这么自信?”重雅大声问,虽然心中的确并无要与皇兄夺位的想法,但这般被小看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是。”重烈站定转过身瞧着弟弟的脸,“我一直都信你,鹊翼朝十年质子,只有你年年与我书信往来。重雅,你是我唯一的弟弟,若我连你的心思也不懂,那我如何懂天下民心?”
“混……混蛋……”重雅低声道,眨眨眼睛别过脸,第一次听见皇兄这么直接的表明兄弟之爱,让他原本还有些孩子气的任性突然变得——如此幼稚。
“自负的家伙!”重雅咬牙道,“自负的家伙!”
“随你说,我不治你的无心之过。”重烈哈哈一笑挥了挥手,将弟弟丢在了身后。
“你根本就是什么都算好了!阴险的家伙!”重雅大声道。
“继续,说点更狠的,别总说夸奖我的话。”重雅大笑着不以为然。
“行,那我可真说了。”重雅嘿嘿一笑,心一横深吸了口气,提高了声量:
“皇兄,我上了他。”
“皇兄,我上——了——他!”重雅加大声音,拖长了音节,一字一句清晰嘹亮。
重烈原本沉稳的脚步停下了,这句话显然带来了很大的震撼性,他半晌才转过身来,那黑色的深邃眸子里,阴郁之气如同乌云盖顶,散发着令人胆寒的迫力。
“你说了,不治我的无心之……”话还没说完,一拳头已经上了脸,半边腮帮子火辣辣疼了起来,虽然皇兄手下留情没让牙崩坏,但这疼得钻心,瞬间连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说了不治你的无心之过,不过这是无心之过么?”重烈拎起倒地的重雅将他压至宫墙之上。
“我……我……喝醉了……”重雅捂着一边脸哭腔道,“他又那么漂亮,又没力气反抗……”
“你……”重烈举起拳头,捏紧却没挥下去,瞧着重雅可怜兮兮的表情,深吸了两口气终于将他扔到了一边,“滚!”
“能滚回皇陵不?”
“哪儿都不许去!回你的玉城公府!”重烈大声呵斥道,“明儿个若不见你上朝,杖责二十,我亲自动手!”
“您这是假公济私……”重雅微弱反抗。
“要不要我现在就假公济私给你看?”重烈冲着重雅的方向上前一步,瞧着对方慌慌张张捂着半边脸颊忙不迭跑开了,一溜烟跑开了,跑到半途中突然想起来什么,挥手向这边嚷嚷:“皇兄——夭年真的很美味,别要放过啊——要你让他哭了,我还会趁虚而入的——”
“还不快滚!”重烈拔剑要追,却瞧着那家伙兔子一样一溜烟飞奔远去,很快便消失在路的拐角处。
混小子!重烈抚额叹息着转身,想到方才重雅所说的话,便心乱如麻。他今日是真想要见到风夭年,但此时此刻的心情若是见到他又会做出什么事情?
会迁怒与他?会漠视他?忘不了在鳞屋最后一夜自己对他所作的一切,或许今日不是相见的好时候?
重烈叹了口气,决定原路返回,可一抬头,却瞧着奉仙宫扇形拱门之后,风夭年一袭白衣长衫站在那里定定瞧着自己,鹿眸闪烁在夕阳的余晖之中如若水晶,便看得自己的一颗心突突疼痛了起来。
“陛下何事前来?”风夭年开口打破僵局,看着站定在门口的重烈,似乎是还没有做好要进来的打算。
“鲜风国进贡了些新鲜的核桃酥,想着你或许爱吃,所以给你带来。”重烈目光落在风夭年身上,示意独孤休将食盒呈上。
“谢谢陛下关心,还有事么?”风夭年让独孤休将核桃酥送进去,这门口,便只留下了自己和重烈两人。
七日不见重烈是消瘦了些许,他仍是那敏锐犀利的君王,可彼此之间却因为那些日在司马素府上的相处,而似乎有了些许不同。风夭年知道自己应该躬身拜别,但脚步却怎么都挪动不开。
“太阳快落下了,早些回房吧。”重烈叹了口气解开身上的披风上前盖在风夭年的肩膀上,“秋获祭之后,晚上的露水便寒湿的厉害,别在外面呆久了。”说着便沉默着将披风的带子一条一条慢慢系好。
“陛下就不想说点什么?”风夭年瞧着重烈的表情,刚刚他与重雅之间的对话,自己听的清清楚楚,却不想重烈居然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愿以为他会狠狠辱骂自己一顿,这样他们之间便不会有现在这么奇妙的气氛,不会心中慢慢弥漫开来的柔情,不会有靠近,便能如之前一般对立和冷酷。
“那事情就发生在我去司马素府上的第一晚。”风夭年见重烈无意开口,便笑了笑继续道,“戾夜去陵墓探寻,因此便只有我一人在房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