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同人)[霹雳南宫慕]槛 作者:燕缺【完结】(4)
这人总是敏锐得恰如其分,言语行止给人之感如泛舟拈花,于心湖遗两圈涟漪、一抹淡香,舟过留痕,但不腻人。
翳流教主重新摆回前一盘棋:“就算有心事,你能舍得自己的闲暇与我商榷?”认萍生懒x_ing难改,翳流中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亦知其平日疏懒,一旦用心,风云惊|变。
“帮朋友排忧解难是分内之事,我洗耳恭听,你请讲。”
“水泷影的邙者、神兽族余党,”翳流教主每指出一派势力便放一枚棋,又加一枚,成三面围困之局,“尚有一者在暗。我若落子,必为掣肘;我若不落,只得困于局中坐等生机衰灭。”
“而你不甘无为。”
“自然。”翳流教主话语轻快而冷厉,“正道取五伦纲常为愚人的护符,尊迂腐旧法为强者的枷锁。故中原多耽于逸乐,居安迂久不知变通而号令四方。执掌乾坤当能者居之,中原正道可以,我翳流黑派为何不能?”
他狂态毕露,眸中似有猩红光芒闪现,像一簇生于鬼狱的冥火,外是翻腾未息的赤红火舌,内则y-in酷非常,绮丽中满是凛冽,迫人北面称臣。
认萍生在黑夜中一动,俯身拾了一枚落网的白棋。他自没认真听这番言辞,屈指夹棋在棋桌上蹭了灰,又并指按棋推动,封断黑子最后一口气:“那就再添一棋搅乱清水。中原摸不到翳流的底牌,必然会来派人一探深浅,”那枚棋再度被他移至暗棋背后,往前顶撞,暗棋遂于前两枚白子碰触,一碰皆成活路,“或者经由邙者、神兽族中任意一方牵线搭桥,步步深入。两条路,第一断绝中原正道与另两族间的桥梁再逐一击破,斩Cao除根为上选;第二,反用其计,误人耳目。”
“嗯?”
“翳流善用毒与蛊,也通奇术,可杀人也可活人,何不让翳流一得济世善名?立稳脚跟,鼎立一方,何人敢轻之?”认萍生拔了片竹叶捏着摇晃,巧用内劲,愣将荏苒枝叶灌作一柄利器,微蜷曲的叶尖立时堪能致命,只消几寸就足以使面前的男人饮恨黄泉。他拿指腹抵住顶部,神态如常地捻底一转,招来几丝凉风,“笏政舍恩求义,罔顾‘旧情’又不可轻弃忠烈之名,但人人都是忠烈王吗?声名这种东西,说白了就是一件无用辎重,偏偏有时就硬比金石,能挡住敌人的攻击,也能要你的x_ing命。”
翳流教主:“你又让我惊奇了。恶贯满盈的人魔,有朝一日竟有悬壶济世之心?”
竹叶掩蔽了认萍生冰冷的眉眼:“此一时彼一时嘛,人魔向来不问手段。”他听闻响动回头,“有人来寻你,我先行告退。”
“不送了。”
他走后不多时,竹林中现了一人身影,修眉俊目,气度渊淡。他取一子落盘,续此中局,正是寰宇奇藏。
“如何?”
“教主得色昭然,寰宇奇藏还能臧否半句吗?”他反问,“你属意的首座自有过人之处,做教中医师确实屈才。此策可行,败笔在需整年累月,譬若郑国修渠,得利在千秋之后。”他回想方才的匆匆一瞥,心中记下“似生反骨”四字,“他来时我卜过一卦。西苗居西南,为坤;人自西苗之东北来,东北为艮;艮上坤下为剥,不是什么好卦象。”[2]
“哈,我从不信命。”翳流教主直言快语,“你落子谨慎,鲜少折兵;他剑走偏锋,尺枉寻直,难分高下。智者不多,对弈时能一心兼用算我心念,有此胆色者更少——”
“容我打断你的赞语,先说正事,你作何打算?”
“既然这两法出自认萍生,他自不能置身度外。只是险极易折,人选还需斟酌。”
寰宇奇藏:“若你所说的斟酌不是指遣人为他造一处江南居所、制一批中原杂物来温养赤胆忠心,吾还能信你三分。令我一观,是让我起惜才之意,遏制他人的质疑罢?”
“小双与怨女对你心悦诚服,恶者也对你青眼有加,另外一人……”翳流教主扶额道,“打一场不能解决的问题,打几场也不成问题了。”
“招一个得力的下属替你献策挡招,再由我来封教众的非毀,顺带收买人心,一石三鸟,天时地利人和占尽,打得一手好算盘。”寰宇奇藏摇头,“如此也好,你可安心休养一段时日。”
“正是此意。”
无尽之毒已使翳流教主不得安宁,但黑派势头正劲,收敛锐气便不合时宜了。他心中烦躁复起,不想多言露出破绽,又道:“患剑退隐,刀瘟不知所踪,孤独缺在罪恶坑。”
此三人是使皇甫世家覆灭的魁首。
“多谢。但皇甫霜刃已死,寰宇奇藏的仇不急于一时。”
夏蝉幽鸣,风起竹摇。
“今日吾再起卦,得无妄卦,近日恐有灾劫,教主且留心了。”
——
认萍生探破翳流教主的秘密实属无心。
那时翳流首座认萍生的毒辣已让人闻之胆寒,他杀人不用长兵,只用一把匕首,好使身上沾染人血的温热,再待它凉透干涸成块;又或是潇潇洒洒一挥袖,毒粉飞散消融形骸,徒留一滩紫黑的腐r_ou_。西苗之外,翳流活死人r_ou_白骨的奇诡之术亦使有心人趋之若鹜,势如榕树之根蛟虯盘缠,不可妄动。
一夜,认萍生带伤赴殿,对上一双煞气充盈的眼。
翳流教主如同疯魔,回身便攻。
两相缠斗,满殿狼藉,所幸狂乱之人在紧要关头恢复神智,不然认萍生势必魂散道销。
认萍生两肩俱染红,被扼住喉头压服在地,背后数片碎瓷扎进皮r_ou_。他捕住翳流教主的怔忪无措,咳出一口血,竟还有心戏谑:“教主啊,认萍生卖命卖劳力不卖身不卖色相,再这样打下去,就要从正正经经的切磋身手变成少儿不宜的……咳咳咳咳了。”
翳流教主五味杂陈,避开伤口将人提起:“闭嘴。”
他把人带回咫尺之隔的居室,察觉比之内伤,首座的外伤几无足轻重,先令他服下药丹,再飞速拔除后背的瓷片。
这人泰然袒露伤痕累累的背脊,瓷片旁还有两道剑创,完好的皮r_ou_则透着养尊处优的莹润,触之如玉如脂,显得外翻的伤痕愈发骇人。
看着不动声色,暗下疼得两手握到打颤,旖旎之景在此等情状下也引不起任何旖旎心思。
翳流教主一壁给人上药,一壁抿唇思索:若在平常,殿外之人得他嘱咐严禁他人入殿,而近来常与认首座商榷机要,殿外之人放行也合情理。方才响动太大,只好用“切磋”搪塞,但如今的状况绝对瞒不过认萍生……
背对他的人斜拉亵衣遮了处理毕的伤,开口正切中他的顾虑:“教主身上是哪一种毒?问问透彻,他日撞上才好保一条命。”
“我说了,你能解?”
看来这回舍命入虎口颇为值当。
认萍生逆光道:“八荒六合,无吾认萍生不能解之毒。不试焉知能与不能?”
翳流教主不置可否:“真是狂人狂言。今日是我之过,不会有下次。”
认萍生将衣物整饬了当:“你中这毒多久了?”
“约莫五年吧,记不清了。”翳流教主道,“此物胜在提升功体,败在淆乱神智,发作时忍过便好……未料到会伤你。”
“是我来错了时机。哈,当说是我来对了时机。忍而不发是在养毒,要是有哪一日神智全失,没人能拦得住你,又该如何?”
“不会有那一天。”翳流教主夷然不屑,“浑浑噩噩活不如清清醒醒死,生死之道,其奈我何?”
认萍生移身去够发簪,簪子不是慕少艾惯用的那款,缺乏流苏坠饰,拿着便嫌轻飘不定。他庄生梦蝶般茫然顷刻,拢起发CaoCao一束,如潦Cao地缝补上熨帖心境被敲开的孔隙:“我有伤在身,麻烦体谅下。幸好我只算半个大夫,否则要被你这句话怄到背气。”
翳流教主轻笑:“那又是谁说,‘自己的命视如浮萍’、‘人魔不算死,因为每一天都可能是他的死期’?你对自己,明明也不甚在意啊。”他笑来实很悦人,音若月下清风里一声徽外散音,低且冷清,飘零于天地不甚匀实,细品又有丝温蔼的余味。“我且替你在意一回。伤重的人不宜夜行,暂在此休息吧。”
醒来已在居所处,青瓦衔雨,秋意萧索。
认萍生想一年太倥偬,以手覆目,却还能见成海白骨。
翳流教主所中之毒名无尽,本也不能称之为毒。翳流三位元老芙蓉骨、天来眼、莫虹藏仍在教中时,四人曾一并研制提升功体的秘药,未料途中生变,莫虹藏暴毙当场,另三人狂x_ing大发神智有损。后芙蓉骨与天来眼至水泷影制成解药,却容貌俱毁,就此故交分道扬镳,邙者与翳流不共戴天。
“爱恨交织,由爱生恨,啧,你的情债真真数不过来。”
认萍生听完始末如是道。他昏昏欲睡地晃着躺椅,随手夹起块糕团,咬上第一口睡意顿消。“软糯香甜不粘牙,外皮加了藕粉,再洒白糖,滋味上佳——教主,你手上沾糖了,原来你也会偷吃。”
“你看错了。”翳流教主欲盖弥彰将手背过去。
认萍生不欲戳破,看了看这“不远庖厨”的“君子”,顿觉甜软糕团十分难以下咽。他嚼着嚼着从甘甜里品出几分苦意,忙饮三口苦茶:“无功不受禄,为免被你套牢,我还是少吃些吧。”说完才醒悟用词不妥,纠正又嫌尴尬,只口是心非拿了第二块。又看了看很没气节不受控制的手,思前想后,更不肯忍痛割爱与人同享。
翳流教主谐谑道:“首座鞠躬尽瘁,厥功甚伟。无功不受禄?翳流上下数你最不该讲这句话。飘萍之生,随波逐流,世间也就一个称心合意的认萍生,不套牢要我去哪里寻?”
认萍生被茶水一呛:“咳……厥功甚伟的评价太重,小小首座我不止吃不消,还非常非常折寿。认萍生犬马未陈,解药之事Cao创未就,你的溢美之辞,我听一回心里美一美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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