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同人)[霹雳南宫慕]槛 作者:燕缺【完结】(7)

2019-06-21  作者|标签:燕缺 相爱相杀 江湖恩怨 霹雳


  “首座不必多虑,本皇向严明赏罚。至于回礼——”
  翳流教主抬起尾指,就黥纹原本的形状描绘勾勒,笔触圆润则以指腹挑抹,尖细则以长甲轻捺。他一笔一笔绘完,没有松开他,只拉远半寸审视,道:“首座看重色相,投桃报李,自当投人所好。”
  天x_ing冷血的人呼吸轻如雪融,眼底缱绻近如可触。
  是佛国,也是地狱。
  认萍生向后倒了倒,牵强地调笑道:“那你是要罚认萍生破相吗?”
  “本皇的首座自然当世无双,皮囊如是,风骨亦然,你自己看吧。”
  翳流教主舀一瓢池水,凝力使之流转并合,成掌中镜。
  认萍生不欲细看,应付一瞥。
  心神沸涫,魂悸魄动,顷刻如坠冰窖。
  眼梢罪印匿于墨色雀翎,翎尾缠吻眉端,难舍难分。
  那墨黑一重重糁透进去,火烧般地在骨上刻,也该不好销毁,非得削皮剜r_ou_。
  认萍生翻掌打散水镜:“教主闭关多时,认萍生cao劳数月,也已经很累了。”他眼观鼻鼻观心,若有所失,“祭典在两日后,我回中原买些莲子回来,这里的只可看不可吃,徒然惹人厌烦。”
  “去留随你。顾好自己,我不想再见到一个遍体鳞伤的认萍生。”
  ——
  认萍生送出了详尽的翳流部署图与祛毒防蛊的药丹,诛灭翳流的计划早在翳流教主闭关前已然完备,只差他的锦上添花和一个翳流防不胜防的时刻。
  这月也不是没有莲子,最好的要数七八月,但中原不乏奇能异士和无德商贾,催熟的莲蓬已有小贩挑担叫卖。他拣着买,回教路上吃,味道当然不好。
  回到翳流的天之界限已近子时,祭坛下的高台人头攒动,祭坛上只有一人,旋步成舞、挥指击鼓。天上无月,星盛,坛上红光大作,如烧透半边天的连绵火。
  认萍生在人群之外,于鼓乐里寻思那份有悖伦常的欢喜。
  若喜其智谋过人,普天之下独不少枭雄英杰;喜其不必言传即会意的默契?江湖沉浮,不乏挚友知己;至若姿容,平生阅美无数,尚不至色令智昏;纵有舍命之恩、医毒论道的相惜凿枘,又不足牵心动念。
  抑或是……相类者同聚,类而不同者相亲?又或者,翳流教主创造了认萍生,发现了慕少艾自己未觉的恶毒残忍,缔造者与新生者之间便有所牵缠?还是人之天x_ing,行走于深渊之侧,难免为其所惑?
  单挑一处皆是无因无由,但似乎也本无需有因有由。因注定无果,起初本也无因。
  而恨的缘由自有千千万万条,无需悉数。
  何为心悦?相见欢喜,心中有悦,当是你好我好才圆满。但如今只让我满身疲累吃尽苦头,将来只毁你经年霸业、累你沉眠九幽……
  如何能称之为心、悦?
  “你醉了。”
  “并无。可惜来得太晚,未能赏教主英姿,害我少了一道下酒菜。。”
  认萍生怀抱酒坛面向赤足走来之人,徐徐直身,不闪不躲。
  翳流教主自祭坛而下即来寻他,仍是祭祀时的着装,佩层叠银饰,上身不加衣,露后背朱红九头凤刺青,躯体修长伟岸,犹若古神。他双目幽邃:“你待如何?”
  “认首座劳苦功高,为翳流上刀山下火海出生入死,这些功劳苦劳,够请动教主为我再舞一回刀吗?”认首座又开一坛酒,悠然自得道,“好酒当配美景美人,我敬你一坛。”
  翳流教主如他所愿舞了刀。
  刀穿九霄,几似钩星,复引来穹幕火光、凤皇清鸣。天火骤降,两胛凤翎随而盈动翩跹,呼之欲出;弯刀非是祭舞所用,开了刃,便有了肃杀与野x_ing,恍若开天辟地之至纯罡气。
  人于天火中起刀,姿影艳绝,世无其二。
  银饰飞旋,寒光潋滟;刀走流风,碧叶婆娑,如鸾集凤翔;弯刀时横扫虚空,势可削岱宗;时直刺穹庐,气可吞天,以此为始s_h_è 落四境,织成滔天巨网,囊括八方!
  认萍生边酌边赏,毫无愧疚地推翻前言。他晃晃酒坛,心道这回当真是色迷心窍,还迷得不轻。
  这把艳刀首次挥出,行将斩他——以剿尽杀绝之态,伤人伤己。
  ……又何妨?
  不过是——罪无可赦。
  繁星落树,酒兴渐浓,这夜星光、刀光皆化雾雰缭乱。
  最后一刀划破酒坛封口,溅落酒珠如疾雨一场。
  认萍生一时兴起闯入酒雨,舔尽唇边酒液,味苦涩,微咸。他袋里还有莲蓬,剥来吃了颗。
  更苦了。
  翳流教主收了刀,揽住贴着树干下滑的认首座,怀中人僵了僵就服帖下来,倒有些意想不到的乖顺。他将这人醉相尽收眼底,冰凉的长甲如蛇信般逶迤而上:秀美的颈、染酒的薄唇、缠墨羽的眼角。
  以及一双……有情还似无情的迷离醉眼。
  美人素来悦目,一醉也是醉玉颓山,惹人意动。
  “我允你走,机会仅此一次,你却回来了。”翳流教主静静道,扶人坐于树下,面前人诸多情绪都被酒意遮得风平浪静,因离去的神兽族少年而起的猜疑到底为他的归来付诸一炬。“浮萍无根,萍生,你躲我多日,我本以为……你会一去不归。”
  “归何处?翳流?还是一张处心积虑为认萍生布下的罗网?教主全身皆毒,不躲你还躲谁?”认萍生哈哈大笑,“你这样怪我是真的没天理。至于我回来嘛,当然是厚颜无耻地问你讨要解药了。”
  “我今日发上无毒,甲中无毒,你的控诉也真没天理。”翳流教主仿他口吻道。
  “中原人贪欢作乐时有个屡试不爽的由头:美人如毒。教主从未听过吗?”
  “于你,是处是时,也是贪欢作乐?”
  “哎呀,人生苦短,何处何时不是贪欢作乐?这个问题问得太没水准。”
  何欢可贪?何乐可作?借酒买醉愁更愁,真心假心话倒是倾了个精光。
  醉人无甚理智与机锋可言,认萍生不欲在死巷打转,放下酒坛抛给他,反客为主地拐回原点:“回到前一个话题——教主以为我在躲你什么?”
  “躲我——悖逆不轨、蔑伦悖理,还妄求你与我同道。”
  翳流教主将酒饮尽,琼浆似业火一路烧进他沉黑眼底,祭坛顶部幻灭的红光一衬,灼灼欲燃,也像横亘眼前万尺来宽的八热地狱。
  认萍生……
  人是何等奇妙而令人费解的造物,脏腑、血液、肌体,凡诸种物象,拆解开来无非等同,但五蕴成人却又千姿百态,万里独一,牵人心魄。他不止一次想揉碎认萍生,化成齑粉或是一滩毒水,再彻彻底底聚拢珍藏入不可触碰的一方心窍,星霜荏苒,血骨毗连,也不必为真实与虚假患得患失。
  仍然不够。
  居然不够。
  因这种诞于珍视的患得患失,竟尔也能称得上是异样的欣悦与餍足。
  “那要看同的是什么道了。道同,一路走到死胡同也乐得其所;若道不同……”
  认萍生半身枕地,仅有后颈依树。他缠起两截断离的封条,不甚灵巧地于两端打了一个结。布料s-hi滑,若不费力拴牢,活扣便三番五次滑脱,他展平蜷曲的绸布轻哂:“这便是同源不同道,殊途难同归,相安无事也只能是一种奢侈的妄求。要么就是共亡、同沦,落个生不如死的下场。”
  风息月明,万籁皆止。
  树下人疏朗眉目浸于星光,唯一清晰的只有馥郁酒意。像是由清风融夜露所塑,天明则散,因生于自然而无可捉摸,诱人想不自量力地把这风这露从无缝无痕的造化里裁下来。
  翳流教主托住渐垂的双臂,勾走两截红布作了一个死结。他极细致地将绸布捻作细链,又并起尾端结为环状,箍住了这缕来自中土的惠风。
  “妄求?”他蜻蜓触水般吻了下认萍生的额心,很快撤离。“我偏要妄求。”
  速度够快够狠够气势,力度嘛……欠缺决意,小心到几于卑微。
  素来坐怀不乱的认首座屈指蹭蹭烧灼般的眉尖,心说喝酒误事切实很有道理。他抵着眉心的指不放,就着这个姿势喑哑慨叹:“你啊……真正很没救。”
  翳流教主的嘴唇被酒意蒸得殷红,美丽妖异之余还有来自九渊的凶狂,但在认萍生看来却仍存一线乔怯与脉脉。他抢走空坛,底朝下倒出三两滴,啧了声捂住头:“明明未沾几滴酒,怎么记x_ing就变差了许多。你忘了一件事,‘人魔’断绝五伦、离经叛道,做的正是逆天违理之事啊。”
  烈酒不好消受,美人也不好消受。好端端一尾毒蝎,非要持之以恒地以毒刺戳遍周身才罢休,毒液摧枯拉朽地浸透了人皮与根底,压根没有“事了拂衣去”的cao守。
  太毒、太毒。
  他再叹了叹,借酒气壮胆,环住近在咫尺的颈项往下一拽,极欢愉亦极无望地尝到了含毒的双唇。
  你本是毒。
  是毁去并重塑西苗千万人信仰之毒,是令中土八荒之人闻之色变之毒。
  也将是使认萍生骨化形销的梦魇之毒。
  认萍生会沉沦。
  慕少艾不能,所以他不会。
  ——但愿数百年后再无聚首,你眉目安好,我身被疮痍。
  如此、如此。

  ☆、(6)

  (6)
  辛巳朔,荧惑守心。
  占星扶乩盛行于中原,寰宇奇藏亦常起卦卜算。翳流居于西南,未统一西苗前亦有大大小小教派崇尚卜术,遂行此风。
  翳流教主不惜命亦不信命,听闻此说一笑置之。翳流黑派正如日中天,无尽的解药也指日可待,无一事不称心。如何会应荧惑守心的天命?
  但凡万事如意,花团锦簇后,总埋有一线险象。
  曾经这一线险象是他利刃所向,譬如持西苗教权的神兽一族、蛰伏水泷影的西南邙者;如今这一线险象却是他亲手埋下、日夜浇灌的一叶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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