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 作者:来自远方(三)【完结】(19)

2019-06-22  作者|标签:来自远方 重生 穿越时空 强强 天之骄子

  靠近了,兵船亮起火把,开始摇动。

  黎明海上,火光耀眼。

  片刻,周指挥大笑,道:“是临山卫水军!”

  杨瓒终于松了口气,这才发现,手心已然汗- shi -。

  

  第一百零二章 覆灭二

  

  有天子密旨,却无内阁兵部官文,五艘兵船,已是临山卫指挥使能调动的极限。再多,必引来府州怀疑,未出港,便会被拦截。

  余下十余艘小船,多为沥海所三山所运兵送粮使用。因装备火器,能载人员有限,满打满算,这支拼凑起来的剿匪船队,不过一千五百余人。

  一艘兵船上,顾卿同临山卫郭指挥使并排而立。

  郭指挥披袍擐甲,执锐披坚,面容刚毅,英武非凡。

  顾卿一身锦袍,腰束金带,头戴乌纱,未执长兵,独佩一柄绣春刀,腰间悬挂象牙牌,气势丝毫不亚于前者。

  星眸带寒,视线扫过,恍如刀割,煞气有形。

  随两船距离愈近,杨瓒抿紧嘴唇,双手负在背后,攥紧十指。指尖扎入掌心,留下月牙状的红印。

  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顾卿身上。

  目光凝聚,一瞬不瞬。

  指节发白,痛感好似麻木。

  四目相对时,潮水般的情绪上涌,涤荡胸腔。

  几息之后,又急速消退。

  情绪流动,似潮汐翻涌。上一刻,浪高十丈,下一刻,骤然风平浪静。海面似镜,直向下望,已是清澈见底。

  这种情绪,杨瓒少有体会。

  心砰砰跳,喉咙发干,想说的话都憋在喉咙里,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整整数月,震惊,愤怒,焦灼,担忧,一一涌上心头,又逐渐沉入心底。

  同顾卿对面,方才发现,思念远甚所想。

  大起大落,实难用语言秒回。

  用尽全身的力气,方能控制住情绪。

  “杨佥宪?”

  杨瓒久久不动,也不出声,同往日大为迥异。

  同船的周指挥使觉得奇怪,以为他还在担心,不由道:“对面乃临山卫兵船。船头着铠甲者,即是临山卫指挥。”

  言下之意,既打出火光,表明身份,自然是“朋友”。如不怀好意,根本用不着现身,五艘兵船,十余艘小舟,将近四倍的兵力,一个照面,就能将四百人送进海底喂鱼。

  “多谢周指挥提醒。”

  艰难的动了动嘴角,杨瓒微微侧身,松开手指,骨头发出咔吧声响。

  “本官少临战事,心中不定,让周指挥见笑了。”

  “哪里。”

  周指挥摇摇头,并不在意,

  杨瓒深吸一口气,转开视线,理智回归,所有的情绪都压入心底。

  日子还长,想同美人诉说衷肠,需等剿灭海盗。

  当然,情况允许,条件具备,场地合适,杨佥宪是否真有胆量,很值得商榷。

  距离渐近,两艘兵船几乎并行。

  无需放下小舟,搭上踏板,周指挥几个大步,已登临山卫兵船。

  轮到杨瓒,踏上船板,悬空一刻,方才发现,同刘公公相似,他也恐高。

  尽量目视前方,仍如踩在云中,海风吹过,长板晃动,脚步随之虚飘。

  此时此刻,对刘公公的牺牲奉献和大无畏精神,杨御极是钦佩。

  短短十几步路,杨瓒走得万分艰难。

  行到尽头,双腿发软,脚步微一踉跄,手臂即被攥住。

  “杨佥宪小心。”

  熟悉的声音,因疲惫而有些沙哑。

  掌温透过布料,似要灼伤皮肤。

  杨瓒抬起头,不期然,对上漆黑双眸。意识到自己险些撞进顾卿怀里,蹭的一下,双耳通红。

  顾卿挑眉,眼底似有笑意闪过。

  松开杨瓒手臂,顺势覆上肩头,沿脊背滑下,撑在腰间,助他站稳。

  “杨佥宪可无事?”

  有事!

  杨瓒嘴唇发干,耳朵红得似要滴下血来。

  十几岁的身体,反应很是惊人。

  当真该庆幸,自己穿的是官服,腰带也束得不够紧。

  否则……

  站直身体,杨瓒默默垂首,意外发现,这手的位置,是否太往下了点?

  顾千户挑起长眉,表情极是坦然。

  眼中带着疑惑,似在询问杨佥宪,为何这般看他,有哪里不对?

  杨瓒转头,更觉悲伤。

  两辈子加起来,也抵不过顾卿的道行,还诉什么衷肠?

  找个地方立扑,才能找回场子。被反扑镇压的可能- xing -有多大,杨佥宪拒绝去想。

  “我无事。”

  “无事便好。”

  顾卿松开手,退后半步。

  热度忽然消失,杨瓒动动肩膀,微有些失落。

  两人的动作,未有任何出格,偏偏让四周的锦衣卫不敢上前。

  总觉得,千户大人像是要捕食的老虎,这个时候,谁敢上前打扰,不亚于虎口夺食,后果必会相当严重。

  不得不承认,锦衣卫直觉敏锐。

  相比之下,船上的卫军,包括周、肖两位指挥使,神经有些粗放,甚至可以说迟钝,压根没注意到两人异状。

  简单寒暄之后,发现杨瓒和顾卿仍在原处,开口道:“杨佥宪,船头风大,可往船舱叙话?”

  计划是杨瓒制定,执行调兵则是顾卿。

  起初,临山卫指挥确是出于无奈,被顾卿拿着名单逼迫,才扛起长刀,走上梁山。

  同周指挥合兵,面对即将到手的战功,不情愿都化作战意。

  拿下双屿,多砍几个贼子,不能升官,也可抵消罪状,消除隐患。

  战功大小,很是关键。

  一战而下,实是必要。

  “据我所知,许光头手下有三百多条船,能完全掌控的不到六十艘。余下多为谢十六几人掌握,船上海匪对几人的忠心,甚至超过匪首。”

  走进船舱,落座之后,肖指挥并不藏私,将所知的情况一一道明。

  身在江浙卫所,自然比京城来的杨瓒顾卿了解情况,知道不少背地里的隐秘。

  “许光头有勇无谋,在海上二十年,仍是籍籍无名。一众海匪间,压根排不上位次,大小七星岛的刘愣子兄弟,都比他强横。”

  “直到遇上谢十六,才开始发迹,渐渐闯出名号。”

  “这谢十六究竟是什么老头?”

  “说来话长。”

  肖指挥使顿了段,才继续道:“谢十六本是秀才,弘治三年,因徭役之事,为族人出面,得罪县衙主簿。后者同江浙学政有亲,隔年便寻到机会,黜落谢十六功名。”

  “谢十六岳家是个商户,见其落难,非但没有出手相助,反强行接回族女,拉回嫁妆,逼谢十六放妻。”

  “功名被夺,夫妻离散,老父被气死,谢十六惨遭家变,一怒之下,投奔了海匪许光头。”

  “因其颇有才干,为海匪出谋划策。不过数年光景,许光头便吞并附近几股势力,成为远近闻名的悍匪。”

  听到这里,杨瓒不禁叹息。

  可恨之人,亦有可怜之处。

  万事俱有因果,非遭此等变故,此人或可一路考取,以其才能,不入京师也可主政一方。

  “谢十六同余姚谢氏可有关系?”

  肖指挥摇头。

  如真有关系,小小一个主簿,何敢如此猖狂?

  夺人家产,不过数年之仇。落人功名,却是要记恨一辈子。甚者,两族乃至两姓结怨。

  谢十六的子孙后代欲考取功名,查验籍贯祖先,看到这一条,考官的印象也会大打折扣。

  祖先如此,儿孙纵有大才,也将染上污点。

  “如无干系,谢十六为何敢自称余姚谢氏?”

  肖指挥同周指挥互看一眼,都有些拿不准,是否该说真话。

  两人戍卫沿海卫所,见过不少当地豪绅。均是枝繁叶茂,树大根深。动不动就要分成几支。本家分完,旁支再分。

  出人头地者有,默默无名者也有。

  如余姚谢阁老一支,父为阁老,几子同在朝堂,兰桂齐芳,自是蒸蒸日上。

  一人高升,众人得济。

  同族之人借势,成为必然。

  头脑灵活,目光远大者,早早将儿孙送入族学,刻苦攻读。

  一代不行,便两代、三代。谢阁老致仕,几个儿子还在朝堂,可继成衣钵。尤其是考中状元的谢丕,不及而立,已是兵部郎中,前途无可限量。日后同谢相公一样入阁,也不是不可能。

  有谢迁父子为依仗,只要能考中举人,就有做官的希望。

  中不了举人,考得童生秀才,也可撑起门楣。

  持以上想法的谢氏族人,自会严守己身,管束家中子弟,与人为善,博个好名声,以图日后。

  不想做官,只想发财的,则要另论。

  “谢阁老族中,多是耕读为本。从商之人亦有,然多是偏支,早出五代之外。”

  俗语有言,树大好乘凉。然高树之下,必有- yin -暗。

  “从商之人,生意做得越大,三教九流,必会多方结交。”肖指挥道,“谢氏远支中,有被谢十六蒙蔽,同其称兄道弟。后不知为何,竟联起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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