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看上去一模一样。
抬头望向半透明不知是什么材质所制的天花板,正中央我摔下来的活门处已有沈涟模糊扭曲的身影。但他忽然身体前倾,右足离开阵眼,虚虚点在水面,伸手抓向缠绕的浓雾。我心中焦躁,眼睁睁地见他快一脚踩实,幸好,想是被疼痛瞬间惊醒,剑光耀如白昼,剑尖先行刺破水面,剑身一弯一直间将他斜倾的身体弹回刚开始下陷的阵眼。
湖水分开,活门翻转,我仿佛听到半空中传来轻轻的一声“娘子”。
下一刻,他已长身玉立,站在我身边。
他挨着打量四扇绿门,时不时在花纹上抚摸叩按两下。而我跟在他身后,忍不住打量他的右足,鞋尖探出的足趾如玉如雪,趾甲r_ou_色带粉,半月明显,趾尖那一点异样的青黑预示着未来几天的红肿,总之十分蛊惑。但是简单讲,我证实了自己没眼花,他确实差点踩入湖中。
沈涟忽然停下脚步,我一下撞上他的背,揉揉发疼的鼻梁。
他转身面对我,无奈道:“你在盯什么?”
“你最后看到了什么?”我敌不过好奇,大胆问道。
他冷冷道:“权倾天下,美人在怀。”
我没想到他这么坦率,而且也只不过男人通常的梦想而已,讨了个没趣。
正要转圜转圜,他却拉起我的手,径直走近其中一扇门。
不知门外是一线生机还是涌入的湖水,我紧张道:“你确定是这扇?”
沈涟一道一道拉开门闩,微笑道:“不确定,我没看出来这四扇门有什么不同。你不是说我受上天眷顾?”他掌心吐力,缓缓推开沉重的铁门,“我选哪扇,就一定是哪扇。”
门外有人。
沈涟手起,剑势如虹。
我大吼道:“住手!”
剑未落,来人已为剑气所伤,锁骨至下巴上一道细细的血痕。
绿衣站在门外,咬着小小的嘴唇,一脸倔强地瞪着沈涟。
我越过沈涟,蹲下来抱起绿衣往前走。绿衣边指挥我避开通道的各处机关,边闷闷道出原委,她今天修行,看到镜湖的机括动了,就知道是我来看她啦。
“舅舅,你为什么带人来?”她侧头看看沈涟,又转回头盯了我一会儿,森冷道,“你是不是带他来取共生蛊?那对共生蛊在我心里,舅舅,你要挖开我的心吗?”
她说心,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心。
我摇摇头,觉得浑身脱力,整个人顺着墙壁慢慢往下滑。清醒了这么久,多半是…回光返照。
在失语前,用气声阻止亮刃的沈涟:“不许…动她…”
绿衣窝在我怀里,她身体里的寒意延迟着我的昏迷。碧瞳在我面前放大:“舅舅,你的脸色和我的衣服一样青,你的嘴在往外淌血。你很疼吗?”
我已回答不出来。
“舅舅你是个好人,”她凑过来亲我,“好人不该死。我不想你死。”
麻痹的痛楚电击般从口腔贯穿全身,心动过速,血脉灼烧,骨骼发冷…
我终于爽快又彻底地晕了过去。
我回到了玉潭城,卫彦在吻我。
他从前也侵略x_ing地吻过我,但从没吻到这种程度。唇瓣润泽软腻,触感销魂得令我压抑不住喉间的叹息。丝丝麻意从脊柱窜上来,如果不是太疲惫,嘴唇一压上来我就会立刻s_h_è 在裤裆里。唇上碾压的力度加大,柔软的舌头钻进口腔,戳刺的动作带着下流的暗示,幅度激烈因而带有十足的占有意味。一点点津液顺着灌进我嘴里,我不受控制地咽下去,浓重到窒息的欲念充溢着大脑。我舌头微一用力就撬开了他的牙关,他的回应居然还有些生涩,但本能弥补了一切,我避开他令人神魂颠倒的舌头,往他喉咙深处舔。他喉咙软软地颤抖挤压,我不禁对他口︳交的天赋浮想联翩。
那种痒意让人想用力咬下去,他吻起来是活动的春︳药。我想干他,想狠狠cao他,想彻底伤害他,想直接进入他的身体撕裂他,想永生禁锢他将他钉死在床上做我的娈宠。
他牙齿合拢,我尝到了血的咸腥味,痛,然而更爽。舌头又温柔缱绻地舔上伤口吮吸血液,生命也这样一并被吮走,不容反抗。
疼爽交加的刺激下,我闭着眼也感到眼中盈泪,加上终于受不住缺氧,求饶道:“卫彦…”
嘴唇离开,我竟有点怅然若失。
低头眨了几次眼,憋回丢脸的生理x_ing泪水。视野重新清晰后,我才抬头。
沈涟看着我,除了眼睛微微泛红之外,一切如常。
他平静道:“一对共生蛊只能从原宿主那里分开一次,再换宿主就会双双死亡。所以,现在主蛊在我身体里,附蛊在你那里。”他撩起左手袖子,白皙光滑的腕上果然盘踞着一道深深的新伤。舌上的伤口不知怎的也隐隐作痛,我尴尬得直咽口中的血沫。沈涟视而不见,又解释道,“共生蛊血脉相连,需用唾沫血液宿主气息安抚,刚分开时尤其如此。”
哦,那跟人工呼吸差不多。
他眼中的红丝逐渐消退,轻快道:“另外,你可欠着小姑娘一条命。”
我挠挠脑袋,抛下满心尴尬,边从床上起身套鞋边问道:“我睡了几天?”
沈涟掀开门帘,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两天。”
苗寨规模着实不小,我找了半天才找到抱膝坐在二楼竹栏杆上的绿衣。她神色萎顿,失去共生蛊后,双瞳是漂亮的深茶色,我将她抱到膝上,她恹恹地蜷进我怀里,身体温暖,和寻常幼童无异。
隔了好一会儿,她才道出那天情形。我晕倒后,她就立即划开沈涟的手腕,让主蛊顺着他的血脉爬进去。沈涟比我能扛,嘴唇白了一下就没事了。通道后是苗寨,他就抱着我随绿衣回来了。
眼见绿衣精力不济,我不忍心让她多说,她却定要我答应再带她走,我连连点头,才哄她躺下了。
难得天气晴好,下楼有一老嬷嬷在院子里用筢子颤颤巍巍地摊稻米。我接过筢子开始推,嬷嬷上楼拿出衣裳开始绣,探头笑眯眯地看了我一眼,与我叨嗑开了:“绿衣的汉话讲得好吧?我教的。”她竟然也会讲汉话,“你那么惊讶做什么?我啊,年轻的时候常出去与汉人做买卖。就是,换点盐巴。绿衣的娘偷偷跟人跑了,是个少年带她回来的,应该是她阿爹罢。她回来的时候才一岁,喏,就这么一点点大。”她拿着衣裳比了一段,见我点头,接着一针一针地绣花,“转眼都过去九年了,日子可真不经混…绿衣有先天心疾,她爹就是求共生蛊来治那个病的。后来她好了,长得也比别的孩子小些,她不服气,就琢磨着拿那对宝贝蛊练功。她用蛊练出来的那个轻功,你见过吧?是族里最好的,从沙地上过去都不会留一个印子。她居然舍得给你和你那个朋友。”嬷嬷感慨似的摇摇头,“如今族里又要重新养一对儿了。共生蛊好是好,分开更能活人x_ing命,就是有桩毛病。有主蛊那个人可以在近处用唾沫啊血液啊控制有附蛊那个人的——汉话里怎么说来着?——哦,五感。听上一辈说,主蛊那个人的感觉还会混在附蛊那位的感觉里,怪得很。”
我心中一动,沈涟收拾停当也过来了。
嬷嬷在楼上笑道:“这种事虽然怪,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哎,你的朋友长得可真好看,这么明灿灿地走过来,倒比天上的太阳还晃眼呐。我要是年轻个三四十岁,一定不会让他离开这里。”
我撞撞沈涟的胳膊,低声问出疑惑:“赌神还不是赌神的时候,姓什么?”
“姓律,”他沉吟道,“怎么了?”
绿衣,律依。
我摇摇头:“没什么。”
老嬷嬷还在唠唠叨叨:“我记得律依被送来的时候,她爹还是少年模样。虽然没有你的朋友好看,但是笑起来啊,右颊有个深深的梨涡,和你一样叫人喜欢。他叫什么来着,孙什么腾…”
作者有话要说: 哎,本想用斜体区分小沈和大夫的感觉,但是算啦,这么明显...
☆、败局
来时两个人行色匆匆,时时警惕;去时两大一小不疾不徐,说说笑笑。我和沈涟各自背着行囊,律依自己也系了个小小的包袱在身上。她人小体轻,轻功卓绝,还常常走在我们前面,待走累了,才倒回来让我和沈涟轮流背。
苗寨用秘制的药物熏过衣衫,寻常蛇虫鸟兽近不了人身。加上心境不同,所见景致也大不相同。
有时一连数天都是莽莽森林遮天蔽日,我独自去解手也能遇到异兽出没。回来与沈涟比划那通体雪白的四角大蛇时,律依先是对我的少见多怪表示不屑,后又从旁强调是她带路指点的关系,沿途才轻松愉快奇趣多多。我二人自然连连点头,诺诺称是。
有时绵延数里皆为嶙峋巨石,不见半只活物,律依走得烦闷,时常走着走着就蹲在地上耍赖。我和沈涟打个眼色,同时冲上去一人提起她一只小手,让她凌空打秋千,她惊叫了一声便乐得咯咯直笑。
如此走法,走了二十多天才渐渐闻得人声。再怎么无灾无险,远远看到官道时,我还是暗自松了口气。转头看沈涟,他却有一丝来不及收掉的郁郁神色。
我问道,莫非是想念苗域风光?
他笑了一下,岔开话题道,苗域与世隔绝,不止屡屡被谬传,依你我亲眼所见,朝廷下的敕诏更是沦为废纸。若官道能通到寨子里去,再派些外头的人管辖,那些蛮子迟早会服中原教化,做一方顺民。
我一愣,想驳他蛮横的说法,又忆起他奔波千里的辛苦,正踟蹰间看到了马车,不禁眼前一亮,抛开理论的念头,抱起律依就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