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二三事 作者:竹叶青seven【完结】(46)

2019-06-22  作者|标签:竹叶青seven 穿越时空 近水楼台 布衣生活

  沈涟回帐换上一身红衣,套上锃亮的铠甲,一副披坚执锐豪情万丈的模样便要出去。我却煞风景地提醒道:“你背上的伤口还没结痂?”

  他远去的脚步停也未停,口中却是答非所问:“两日内势必拿下鄂渚!”

  两天后,随行眷属果然沿着江边一路通行无阻,舒舒服服地占了鄂渚知州的别苑。下午我刚洗去一身尘土,正打算安顿一番,却看到有人慌慌张张地闯进来跑来跑去。府里不一会儿就挂上了白灯笼,我也分到了一根白发带,不解之下还是系在头上。

  想四处找人问问情况,不料人仰马翻一片忙乱,个个都忙着准备吊唁,完全没功夫搭理我。七转八绕回到偏僻的房却见沈涟正着一身常服,一脸悲戚地抱剑站在门口。好久不见的梁泽仁也站在他旁边对我点了点头。

  我开了锁,沈涟先进去坐到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后戚容尽收。梁泽仁则在他下首坐下,我看来看去只好坐到了刚铺的床上。

  “主公薨了,”沈涟直接道,嘴角泛起一抹玩味的笑意,“马上风。”

  梁泽仁假装咳了几声,才向沈涟道:“亲卫报那新收的侍姬在他们进屋时已经自缢气绝了,想是害怕拷问之下无罪也问出罪来。”

  沈涟点点头:“倒是个重诺的女子。这般死法主公那不肖子又会少受几分拥戴。”

  “如今局势逐渐稳固,但主帅一死盛军恐怕会内讧。”梁泽仁沉吟道,“听闻凉州有兵书现世,将军求胜心切,何不前去取一取?”

  沈涟笑道:“梁大人与我心意相通。”

  梁泽仁恭敬地拱手后起身,我边过去开门边困惑道:“刚拿下鄂渚,怎的又去取兵书?”

  “取不取得来兵书…并不要紧。” 梁泽仁拍拍我的肩膀,笑着出门。

  “你还要收拾否?我过来,便是叫你与我同去。” 沈涟见我满脸疑惑,无奈解释道:“军中有心腹替我守着,这一走便可免去不念旧主手刃同袍的非议。”

  我皱眉苦苦思索,沈涟无奈道:“莫想了,我带你去见见故人。身边少了我这个血罐子你可不成的。”

  作者有话要说:  再让小沈苦逼一章就可以黑了,哎,这是最近支撑我的最大动力啊!

☆、故人

  于是我包上银钱和沈涟一道北上。入冬后天气一日冷过一日,兼之路途向北,初时因酒精的戒断反应,夜里常常失眠,好不容易睡着后往往又被冻醒,醒来时经脉不通,手足冰冷发麻。一晚我掀被下床,踩到地上就觉得头重脚轻,腹中忽而绞痛,不得不蹲下来,手捂小腹咬牙等待这阵疼痛过去,按在腹上的手却也不听话地抖动个不停。待爬回床上,沈涟自然早就醒了,手掌覆上来先擦去我额上细汗,又隔着单衣在我周身游走了一遭,他掌心暖烘烘的,蒸走我一身冷汗,收回手之际连着我整个人一块儿揽近了他怀里。虽然他身躯温暖,熨烫得人十分舒适,我心下却微觉怪异,苦笑道,我既下了决心扛过这自己造的孽,沈大哥就莫拆我的台,可好?

  沈涟神色淡淡地放开我,闭目又睡去了,后来果然很给面子地不再我遭罪时睁眼。

  反倒是我夜里起来,一看身侧的沈涟安睡如山,百般无聊下总想用笔墨恶作剧一番,又想起他年纪到底小我一截,这般闹腾未免不合适,胡思乱想斗争一通又倒头睡去。

  不知不觉间沿途开始有地龙供暖,我的戒断反应也过去得差不多了,这才觉得好受良多。白日里天寒地冻,寒风刺骨,我逮着机会在吃饭时跑去采买了些衣物,从头到尾严严实实地裹上。沈涟身负内功,自是不需要,然而他这形貌终究太显眼,我扔给他几件厚衫后,他还是套上了意思意思。待到同样的皮帽围脖加身,他便也只露了一双凤目,眼神却还是一般好使。上马车时,不忘取笑我被门卡住不得不先脱一件衣服,道他伸足一踹,我便会自己骨碌骨碌往前滚,倒比马车快。

  沈涟自出了鄂渚地界后,隔三差五要用信鸽与军中通讯。每每就着烛火点燃信笺时,表情总是一成不变,难以揣测信中消息是好是忧,亦绝口不向我提军中之事。我倒正大光明地误拆过几次,他浑不在意,因那信笺上所书的皆是密语,旁人看去也无用。如今没有x_ing命之虞,抵达凉州时,我权当来这里游山玩水,只是看着光秃秃的山,呼吸着干得令人嘴皮开裂的空气,口中不由得又是一声长叹。

  这日驶进一个荒凉的小镇,沈涟带我下了马车后东拐西拐,熟门熟路地迈入镇上唯一一家客栈。客栈破旧,掌柜也不热情,身形清瘦但满脸络腮胡子瞧不出原样,一见我就目光闪烁,算盘忽然打得劈啪作响,只差没在额头上刻上“j-ian商”二字。我以为他定会狠宰我二人,孰料几天住下来他行动畏畏缩缩,倒似有意避开我。

  这客栈里就四个半人。除了老板任掌柜外,尚有一个烧饭打水成日没精打采的伙计,一个比掌柜还壮上两分的掌柜小妾,还有半个是小妾与掌柜的儿子,颊上天然两团高原红。我曾逗过这小孩,结果他抓着我一激动,两管黏糊糊的鼻涕顺着淌到我手上。凉州水珍贵,我只得拿抹布擦去,问小妾这孩子几岁了还这么流鼻涕。小妾粗声粗气道,也许五岁,也许六岁,忘了算年纪了,你看几岁就几岁。

  于是尽管沈涟又神神秘秘地出去打探,我还是彻底放弃了与这家客栈任何一个人攀谈的打算。

  隔着滚滚浓烟远远看到沈涟回来,我跳起来招手,他却心急火燎地冲到火光里。吼了几嗓子才把他吼回来,我拉他坐下,塞回他怀里溜出封皮的兵书,顺手举袖擦他的脸,简单道:“这客栈的灶台居然挨着柴火房,烧光了。”

  老板本来在一番捶足顿胸过后,已坐在断壁残垣上持续垂头丧气。听到我的话,又开始抱紧银两转来转去地念叨个不停,

  沈涟面上的烟灰被我擦掉,尘土伪装却也被擦掉了,一张美得极为凌厉的脸现了出来。拉着孩子坐在老板身边的小妾抬头对他瞧了又瞧,半晌憋出一句,他生得俊。

  老板怒道:“俊俊俊!俊顶什么用!我的钱没了,没了…”

  小妾不甚畏惧地撇撇嘴,我好心安慰道:“掌柜的,你儿子还好好的。”

  掌柜这回听进去了,招手叫伙计过来,谢他燎了半只手也把自己的儿子抱出来。

  伙计拖着脚走过来,死眉死眼道:“他是我儿子。”

  “你将我送官吧!”小妾闻言立刻捶着胸口哭喊道,“儿子是我跟他生的,我未婚先有子,只好栽到你一个外乡人身上。可现下真不想跟你过了。”

  我在一旁目瞪口呆,反而得知自己做了个便宜爹的掌柜不知是不是连续受的打击杀伤力过大,居然很淡定地挥挥手就叫那一家三口自己滚蛋了。

  沈涟这时冒出一句:“你有理由回京城了。”

  掌柜“噌”地一下从半截土墙上跳起来,一改半死不活的模样精神道:“你又是哪个?”一边去废墟里东掏西摸,找出把菜刀把胡子刮得七七八八…

  褚明?!

  我再次目瞪口呆,褚明皱眉重复道:“李平,你带的这是谁?”

  “沈涟,你见过的。”我回神道。

  褚明比了比自己的腰侧,又举手比了比沈涟现在的高度,退两步端详一番后才确认道:“这小家伙长变样了。”复又愁眉苦脸道,“我回去做甚?”

  沈涟冲我眨眨眼:“李平,你还记不记得褚明假死那次用的火箭头?”

  我会心道:“似乎是燕三的。那又如何?”

  沈涟道:“我听说燕捕头至今未婚配,你说他在等谁?”

  话音落地,褚明的眼睛已经亮了起来。

  我煞有介事地摇摇头:“我又不是燕捕头肚里的蛔虫,哪清楚他在等谁。我也听人讲过,一个人坚不坚强并非看他有没有跌倒过,而是看他跌倒后还能不能爬起来。你说是不是,褚明?”

  褚明抱着脑袋蹲在地上j□j。沈涟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方接道:“这话大概对脑中空空的笨蛋才起效。”

  脑中空空的笨蛋抄起银子站起身,一溜烟往驿站方向跑了。

  我看着那尘土飞扬的背影,终于憋不住捧腹大笑,笑岔气了才缓上一缓,勉强问道:“你的情报还知会燕捕头娶没娶妻?”

  “我怎知道他娶没娶妻?但燕三那种人认死理,一日没放下褚明,一日便不会婚配,好猜得很。”沈涟声音中的温暖足以令大地回春,“你又大笑了。”

  离开小镇后,沈涟仍旧不肯交底要去哪里,带着我继续一路向北,出了塞也未停下。大漠苍茫,或有绿洲清泉,又是另一番异域风光,可惜没欣赏到多久就突遇暴雪。塞外降雪与南方不同,声势浩大的鹅毛大雪夹着冰夹着雹,对准头脸砸得人晕头转向,地上黄沙飞扬蛮横地指着口鼻衣领钻,天地为之变色。我二人北冰雪沙土埋到地下,手足并用勉强刨出条道钻出地面,没躲几步遇上了三位同样狼狈的猎户。暴雪暂时没有止歇的迹象,我们找不到栖身之所,于是尽管言语不通,银子到位再配上肢体语言,便得以与牧人同归,去胡人的营地盘桓。

  暴雪来得快去得也不慢,我们走进营地时天上又是晴空万里,只有地上余下寸许积雪。营地的胡女高鼻深目,长长的睫毛下,热辣辣的眼神来势比风雪更为猛烈,似要扑上来将沈涟啃得骨头都不剩。我在沈涟身后闷笑不已,他这辈子也不知要招惹多少桃花,伤多少女子的心。

  过了三天,沈涟道休整后要继续北行,我奇道再往北就是胡人的重症辽城,正要细问,一通汉话的胡女跑到我们帐里,活泼道当地一季一次的情歌节到了,有中意的人可以借机前去,以歌求爱。接着一堆嘻嘻哈哈的姑娘跑进来,拉扯着我们往外走。胡女不止比汉女热情,手劲也大,我和沈涟不敢乱碰姑娘,没奈何下硬是被拖去参加。路上拥着他的人渐多,围着我的…也溜去了他那边,于是我不讲义气地在到达时瞅个空,独自溜去了稍远处的山丘下得点清静。化雪过后空气干燥,枯黄的野Cao看起来万分柔软,我躺下没多久,异族的情歌便响了起来。虽然歌者有男有女有优有劣,歌词一概听不懂,歌声中缠绵情意与旧时京中听过的温婉弹唱一样的真切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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