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然道:“不要小看我。”
从会议室出来,裴朝玉办公室里没有人,桌上多了几盒药,胡乱堆在一起。
顾伦驻足,盯着茶几。
周愫忙去收拾,“崔先生来过一趟,又离开了。”
想起通电话时候浓重的鼻音,倒也不奇怪了,不好好休息,下午还会发烧,感冒总是到下午、晚上更为严重。
在公司吃过晚饭,让司机直接开回他住处。半路下起小雨,整个城市显得粘稠,- yin -冷。看过一路霓虹,又给崔然拨去一通电话,无人接听,便发送短信过去:最好还是去看医生。
第二天一早,天又忽然放晴。
崔然来到小区外,接顾伦去高尔夫球场。今天不是他开车,鼻音比昨天淡了一些,按他自己的话说,昨晚烧了一夜,闷在被窝里出过一身汗,醒来就舒服多了。不过仍旧犯困,怕开车睡着,还是让司机驾驶。
崔然的确没有说谎,和萧亦渟去吃日料,他回到家已经十点多钟,感觉体温很高,从药箱里翻了几粒药苦大仇深地吃了,倒头就睡,醒来觉得重获新生。
这次是崔然做东,公子哥们齐聚,小明星也有几位,关键是给纪云清接风,纪公子回香港父母爷爷处过年,一个礼拜前到的,但毕竟与他们不同,应酬繁杂,今天才抽出空与他们鬼混。
纪公子非常不给面子,只随便打几杆,就在场边躺椅上晒太阳。一直晒太阳倒好,后来顾伦也躺了过去,两人好似一见如故,交谈甚欢,整个下午,顾伦没再入场碰过球杆。
晚上到家,崔然便一通电话打过去,兴师问罪。
纪云清也颇为惊讶:“你居然打他的主意?”
然后又是下一问:“你还对男人感兴趣?”
崔然吊儿郎当,与他说了前因后果。纪云清唏嘘,还是将信将疑。
倒没有解释本就是BI的事实,崔然似笑非笑:“别看他老,紧得要命,一个字,爽。”
纪云清不说话了。
崔然知道他向来不大看得起他,便更加故意耍弄他。
“这人现在可是我的宝贝,心头肉,你是我兄弟,但要是想抢,我马上翻脸信不信?”
纪云清笑道:“放心。”
崔然又用他最近换人包养的事逗他。
再说回顾伦身上,纪云清忽然道:“有这个工夫警告我,不如多读点书去。”
也对,顾伦和纪云清肯定是要惺惺相惜的。
“一个多钟头,他跟我聊的东西都和书有关,以前就有杂志写过,顾伦业余爱好就是读书,你不知道?”
他能不知道?
崔然没有反驳,“你还看娱乐杂志?”
纪云清道:“唐西给我读的。”
崔然才想起,是纪云清之前养的艺人。
“我看过他的剧,演技烂得要命。”
纪云清没接话。
崔然点了支烟,沉默片刻,语速放缓:“真的,好不好可以看眼神,太呆板,不像顾伦,他用灵魂在演戏。”
他摘下烟,吐了口眼圈,垂眸看烟头上跳动的火星子。
用灵魂在演戏,用心在生活,唐西比起顾伦,差了十万八千里。
纪云清嘲笑他,居然还懂演技。
崔然洋洋自得:“你还真当我文盲啊?”说完又心虚似的转话题,“都说你现在养的是武替?长得也不好?”装模作样,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纪云清也不戳穿他,笑了笑:“以前的都是金丝雀,现在想养个持家的,相貌能持家?”
后来再见萧亦渟,她在录音室里,他隔着玻璃,坐在沙发上喝咖啡,一直盯着她看。萧亦渟一双熠熠的玲珑大眼,睫毛随光影跳动,嘴角一枚小痣,不似米杉,这是不经雕琢的美,萧亦渟天生丽质。
每每与他目光相触,她的眼仁都会一闪,带了药- xing -,尤为勾人。
她深愔男人弱点。
等萧亦渟从录音棚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朝他眨眼睛:“崔先生又在打主意,要我请客?”
崔然食指上挂着车钥匙,冲她摇了摇,说这次该他请。
他总算想出能反驳纪云清那句话的理论,他和崔仲敏都不曾想过经营一个家,又何必找一个能持家的人。
除夕米杉还在意大利,家中只有崔仲敏父子二人。吃过晚饭,崔仲敏就回了书房,听余伯说,他近些日子尤为疲累,一旦在家,很多时候都在睡觉,上礼拜还重感冒一场。崔然闻言一笑,父子二人连生病都如此有缘。
崔仲敏睡下,整个老宅便安静下来,崔然躺在沙发上休息,十一点醒来,向余伯知会一声,加了一件外套,就匆匆出门。
在老于家打牌。已经鲜少有人隆重庆祝春节,但一些大户仍旧要图个喜头,尤其是生意人,故而他们这一帮人中,这个时候能出来胡闹的人不多,眼下只凑齐一桌麻将,江凯维和方沛都不在场。崔然年幼时同母亲在北京老宅里生活,对春节倒有不同的情感,老于祖上是苏州人,也常回亲戚处,两人此刻有些惺惺相惜,特地在门外挂了两只红灯笼,贴上一副新对联。
临近十二点,老于把客厅音响开到最大,噼里啪啦,震天动地的鞭炮声,好似遭遇地震,整栋房子都在颤抖。齐公子大骂他有病,老于笑得更高兴,张口说着什么。齐公子让他声音大些,没听清,老于便轻轻一咳,扯着嗓子喊:“老头子在这里玩过二奶,二奶在这里流产,据说不干净,所以房子扔给了我。”
一帮人哄笑,崔然也笑,扯着嗓子回道:“那你应该拿几鞭真炮仗来,把每个地方都炸一遍。”
老于喊道:“我神经病呀!”
崔然喊:“你傻仔!”
鞭炮声穿云裂石,就这在这样特殊的仪式里,新年来临。
齐公子离开麻将桌,说休息一会,带了一盒烟,去露台上吞云吐雾。和他交情深些的张二少小声道:“想老母啰,躲起来唱歌。”
崔然最为八卦,记得齐太太好像是被齐老板气死的。所以他生母最为聪明,崔仲敏气不死她,她还能想办法气崔仲敏。
中场休息,老于去厨房冲咖啡,崔然的手机响起来。
甫一接通,萧亦渟带笑的嗓音钻入耳廓:“崔先生新年快乐,有没有去花市?”
张公子朝他诡笑,做口型让他把人骗过来,人多热闹。
崔然道:“没有,萧小姐呢?”
萧亦渟道:“无家可回。”
崔然道:“那崔先生收留你。”
萧亦渟笑道:“崔先生请给地址。”
半个钟头后,萧亦渟到场。身临现场,脸一瞬间垮下来,崔然遥遥望着她,不住闷声笑。
几位公子假意教训崔然,招呼她坐下,让她给崔然支招。
“阿然牌技烂。”老于道。
萧亦渟毕竟不是普通女人,脸色已经恢复如常,配合其余人的起哄,给崔然做军师。
第一把胡牌,崔然在她腰上偷掐一把,笑道:“就指望萧小姐扬眉吐气了。”
萧亦渟斜他一眼,佯怒过了,又是好言好语,五人通宵达旦,第二天日晒三竿,才各自回家。
第8章
刚赶完通告,上车,裴朝玉的手机就递了过来。
顾伦摘下墨镜,接过手机。屏幕上是萧亦渟的特写,手中握着签字笔,背景虚化,看不太清,只见斑斓的色块。新闻标题说是萧小姐的唱片签售会,神秘男友亲临现场,送九十九束鲜花,签售台如同身陷花海。没有神秘男友的照片,可见并未在媒体面前露面,但新闻暗示,是香港某显赫人物。
还有鲜花的附图,所见净是玫瑰,红色花海,萧亦渟一身白裙,红皮高跟,装点其中,如艳红布匹上倒插一枚银针,针尖下沁一滴血粒子。
顾伦将手机归还裴朝玉,往靠椅上一仰,合眼假寐。
裴朝玉沉吟半晌,才道:“崔然最近不在香港?”
顾伦像是睡着了。
裴朝玉不再问,忽然又听见他说:“上礼拜讲去上海。”
并没有骗他,签售会的确在上海,太子爷光明磊落。
其实不必由裴朝玉向他递判决书,他身陷局中,本就已经草木皆兵,何况如今地崩山摧。崔然和萧亦渟,并没有向谁回避过。萧亦渟能陪崔然夜夜笙歌,酒池肉林,他不能比拟,优胜劣汰,结局可想而知。
忽如其来,春风满人间,又一夜霜寒,只留一地残花败柳,崔然的感情,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