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比一般的告白感人多了。
他笑着吹了声口哨,放下手臂向外走去。在这空艇上的某个房间里,有一位正在等待他的对手,按照贤者的话说,他们俩谁活下来,谁就是被选中的那个。
荣虎觉得自己得好好表现一下,来讨好那位刚被他的心上人狠狠得罪了的贤者大人。
也许是错觉,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战无不胜?
第176章 杀庚(六)
龚云离开仓库,拿回通讯器与部下联络,得知在他走后不久,辉光的人就包围了长安大斗场。他的部下们因为联络不上他,所以仍潜伏在暗中,并没有与辉光那边发生冲突,具体该怎么做,还要龚云拿主意。
庚衍到底在不在长安大斗场?辉光这么做目的是为何?是阻止他们进去查探?还是故布疑云?之前从斗场中散发出的那股神坛气息绝非作假,为何之后却如此安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通通都是疑问。
不论如何,他都得找到庚衍。
“召集团内干部开紧急会议,耿连成回来了吗?”龚云打电话给李西风,交代对方道,“我很快到会馆,你安排拟一份对外通告,就说辉光李慕白以邀请名义暗害我,要对方就此事给出合理解释,否则就开战。”
电话那边的李西风明显惊到了,错愕问:“那龚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龚云平静道,“抓紧时间,刻不容缓。”
挂掉通讯,龚云又打了其他几个电话,眼下庚衍不在,他才更要稳定住己方的局面,或者说,是更要对辉光步步紧逼,搅乱长安这潭浑水。龚云始终相信,庚衍肯定会回来,到时候,他要给对方一个最漂亮的欢迎仪式。
——就用辉光的倒塌做背景。
比较遗憾的是李铁衣死前,杀掉了辉光内部绝大部分他们的人,剩下的也没有多大能量,否则里应外合,事情就更加简单。庚军是庚衍的十年心血,同样是龚云的十年心血,但眼下也只能拿来充当牺牲品了。
小车停在南城的西入口外,龚云若有所思的注视着前方关卡内林立的高楼,与背负着武器走在路上的佣兵们。十年前,他与庚衍第一次来到这片高墙前,那个时候,庚衍没有说话,他也没有。
他们只是静静的注视着里面的一切。
这世上,每个人从出生就决定了贫富贵贱,但却并非无法改变。正因为相信着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改变命运,他们才会来到这里。
来到这座,长安。
一切终将改变,龚云想,当他们来到这里,这座城就注定会为他们而改变。
与此同时,遥远的楼顶上,李慕白提了提风衣的衣领,用冷漠的声音吩咐道——
“开枪。”
………………
“如果林国还活着,那我多半得做好写遗书的准备,可惜他死了……不,我并不是小瞧龚云,只不过他从骨子里还是个文人,而不是像我们这样的武夫,十年的佣兵生涯,也没能让他脱出文人那套思维模式……”
红发的x_ing感女仆默默送上热腾腾的曲奇饼干与红茶,长相憨厚的年轻人靠在藤椅里,面对着落地窗而坐。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向坐在茶几另一侧的李慕白。
“黑爷让我来协助你,说实话我也没想到,辉光和血屠会有如此齐心协力的一天。”
“我没兴趣听你的废话。”李慕白的表情有些y-in郁,“即便除掉了龚云,城中的局势仍然对我们不利,据我所知,军火联盟和西江流都是他们的人,现在又多了一个蓝旗。”
“所以我们也得再拉些帮手……”
“不可能的,其他人都巴不得看辉光和庚军拼得你死我活。”
“您这未免将人心想得太坏了些。”血屠的年轻人微笑道,“乐观点嘛,再说了,这局面也不是两虎相争,而是要么大家一起死,要么大家一起活啊。”
李慕白皱起眉,冲身旁人露出探询的目光。
年轻人冲他耸耸肩,轻描淡写道:“我的意思是,太正直了不好,有时候就得耍点无赖。”
——大唐历九九九年六月十一日,晚,八点整。
——辉光向全长安发布《告长安书》,全文如下:
【通告全体长安佣兵:
现,佣兵公会会长庚衍,与光明帝国达成私下协议,承诺助其谋夺长安,犯下通敌叛国之罪行,罪无可赦。今特此通告,望诸位同僚认清其狼子野心的真面目。为维护正义,守护长安,我辉光佣兵团将对庚衍及其名下庚军进行讨伐,誓诛此獠。
当此内忧外患之时,诚请诸位抛弃过往成见,并肩协力,护我大唐。
辉光全体上下,誓与长安共存亡!——李慕白亲笔】
这份通告一出,百分之九十的长安人民表示很懵逼,并且表示很扯淡。凡事都得有个起因缘由,辉光突然给庚衍扣这么大一顶帽子,好歹得拿出点证据来。然而辉光那边在发完这个通告后就没了下文,这怎么能叫人信服。
然而还有百分之十,比如大漠的首领的黄沙,火凤的首领王紫云等人,看出了这份通告真正的含义……没错,就是那句誓与长安共存亡。
……这哪里是宣誓,分明是赤果果的威胁。
在他们眼中,这封通告应该是这样的:告诉全体长安佣兵,庚军要对我们开战了,庚衍野心太大,你们要是坐着看戏不来帮忙,那就别怪我把这棋盘掀了,别忘了外面还蹲着光明帝国的军队呢,辉光要完,也会拉着这长安城一起玩完。
“看不出李慕白这么无耻。”王紫云冷笑着摔了手中文件,想了想,去给黄沙打电话。
“黄爷。”她用肩膀夹着通讯器,擦燃火柴点着了烟枪,悠悠吐出一口烟雾,道,“辉光那通告您看了吗?”
黄沙说看了。
“那咱们怎么办?”王紫云笑道。
黄沙的话音很稳,跟他这个人一样稳。
“不能让他们打起来,去拉架吧。”
………………
子弹穿透眉心的瞬间,龚云以为自己死了,可当他睁开眼,就又看见了封河。
“……黄泉吗?”
“差不多。”封河蹲在他面前,背着头顶的灯光,看不清表情,“你现在只剩下三分之一个脑袋,我给你灌了点虹玉萃取剂,你最多还能再撑个十分钟……说吧,到底怎么救李慎?”
在强效的兴奋作用下,龚云感觉不到疼痛,他苦笑了声,道:“我不知道。”
封河沉默半晌,哦了一声,站起身从他身边离开。龚云以为对方走了,有些虚弱的睁着眼,只剩下一半的视界,而且很模糊,他想抬起手摸一摸头,却指挥不动自己的身体。
的确是快死了。
龚云心中涌起深深的懊恼,他有愧于庚衍的托付,他还是疏忽大意了……庚衍不在,他就是庚军的话事人,对方以他为目标下手简直再正常不过。对于佣兵们而言,这座城随时随地都是战场,无所谓地点时机场合,也从来不会讲什么先礼后兵。
靠拳头讲不了的,才会讲道理,一直都是这样不是吗?
在龚云渐渐感觉到呼吸困难时,封河走了回来,手上多了支强效急救剂。他将针剂注入龚云的动脉,然后将对方打横抱起,向外走去。
龚云虚弱的睁着眼,问他:“为什么……救我?”
“只有庚衍知道救李慎的办法。”封河目视前方,低声道,“虽然不知道你在他心中是什么地位,但好歹是个把柄……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得试一试。”
龚云疲惫的笑了。
“小慎有你这个兄弟……很好。”
封河却是冷笑。
“他叫了你那么多年哥,总跟我们说你对他好,可你对他的好,到底有几分真?我看是连一分都没有吧。”
龚云合上了眼,没有回答。
那么多年相处,怎么会没有真感情?可从他选择了庚衍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为对方背叛其它的一切。庚衍不是李慎,而他也不是封河,在他们的人生中,没有真诚无畏,坦诚相待,有的只是利益权谋,尔虞我诈。
所以他能理解庚衍想要得到李慎的心情,也曾由衷的希望过,对方能够如愿以偿。但一切终究逃不过命运的作弄,那两个人的命运,被打了个谁也解不开的死结。
也许像他们这样的人,从来就得不到想要的幸福……
………………
从这个晚上起,长安城迎来了最漫长的三天。
庚军的首领,公会的现任会长庚衍,不知所踪。庚军的二把手龚云在南城西入口关卡前遇刺,生死不明,下落不明。庚军的外交主管李西风临危受命,代表庚军向外发布通告,驳斥辉光的告长安书。庚军的作战主管耿连成星夜兼程赶回长安,带人围了辉光会馆,扬言叫李慕白出来对质。
辉光的首领李慕白闭门不出,但辉光所属的佣兵分别汇聚在长安大斗场,南城燕破原,以及未央宫附近。这其中除了长安大斗场,其他两处都是长安城的要害之地,这等布置背后的含义令不少聪明人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