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将书摊开在膝头,握笔的手没有丝毫停顿:“前者就像是长在花圃里的花,色彩鲜艳,姿态妖娆,一眼看去觉得中意,于是可以直接摘下,欣赏它迅速枯萎前的美丽;后者则是长在料峭悬崖石缝间的花,未必有多么艳丽绝美,却一定独一无二,不说为了得到它,哪怕只是想要接近,也必定要冒着粉身碎骨的风险。”他不紧不慢的重复起当年的话语,冷沉的嗓音念出近乎优雅诗意的措辞。
“至于你的问题,”他顿了顿,“我从不屑于摘取花圃里的花朵,而长在悬崖上的花,我一旦遇上了,也绝不会畏惧什么粉身碎骨。”
⑴阿帕特:希腊神话中象征谎言与欺骗的女神
第九章
柱间的意识比身体先一步清醒,所以尽管并没有睁眼,但他也能从自己的身体状况,周围的细微动静,判断出很多事情。
中毒后的麻痹感褪去不少,但四肢还有些僵硬,柱间明智的放弃了起身的动作。直觉告诉他自己已经睡过去了一个白天,现在大概是傍晚时分。开门的声音响起,有人走到他的床边,听声音应该是在椅子上坐下了,随即是书页翻动的声音。
但柱间从那响起后就再无动静的声音中判断出,那个男人只是将书翻开,却并没有看进去的意思。按照他从前的阅读速度,看上一页最多不会超过两分钟。
大概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听见一声低沉到恍如错觉的叹息。
柱间心头一动,一时间他也难以判定这声叹息里混杂的情绪。他认知里的宇智波斑,是一个用傲慢和凛然将自己武装得近乎毫无破绽的人,几乎从未有过这样可以称之为是无力的情绪。
他并没有睁眼,平缓的呼吸节奏不变,看起来还在沉睡。
他在看着我。柱间突然有了这样的判断,诚然,这样的判断无根无据,不符合他一贯严谨的推理。但他却无比确定。
然后他感觉到自己颈侧的一缕头发被顺了顺,伴着衣料的摩擦声,床边的一处微微下陷,显然是对手一手撑在了那里。在柱间做出新的推断前,温热的呼吸已经喷洒到了他的脸侧,有种干燥的触感从他脸颊处一擦即过。
“嘴唇干裂是因为维生素B2和维生素A摄入量不足。你该考虑多吃些水果。”柱间在斑离开他身边前突然睁开眼,低声开口。
房间里一片昏暗,看来时间点比他之前判断的还要晚些,而那双轮廓深邃的眼睛看起来是如此清晰。
才偷得一吻的男人皱起眉,眼底有显而易见的恼怒。他松开绕了对方一缕发丝的手,若无其事的直起身,坐回自己的座位上。他拿起黑皮书——柱间注意到这是新的一本,褶皱的内页看起来像是曾被水浸s-hi过:“你早就醒了?”
“才醒。”
斑微微眯起眼,半晌后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低下头接着看书。
柱间转过头看着他一手支在侧脸,一手翻动书页的动作,艰难缓慢的伸出手拉开了床头的台灯。
“你不睡了?”斑被突然亮起的光线惊动,却不抬头。
柱间看着台灯昏黄的光线在他鼻翼一侧投下浅浅的y-in影,躺回原位:“做点推理有利于活跃思维。”
斑哼了一声,示意自己在听。
“零点我上楼的时候屋子里一切正常,而你走的时候是凌晨三点,说明蛇的投放就在这段时间里。虽然我不觉得苏格兰场的巡逻能发现什么可疑人迹,但也不失为一种参考。”柱间低声开口,“至于那些毒蛇,看起来都不是欧洲该有的品种,哪怕是有蛇城之称的哥酋洛,也不会豢养这些种类。这些蛇都是从别的地方运来的,如果从这方面下手,应该能摸出些蛛丝马迹。”
斑不易察觉的皱起眉,握着书的手一紧,将书页往回翻了几页。
柱间盯着天花板,脑海里反复推敲着各种可能,却唯独没有问斑为什么他的侄子会突然出现在贝克街。
“三天前,有条装载香料的船驶入伦敦,清点货物的时候发现少了两箱。”斑看了眼书上自己用铅笔做的批注,“上面的运货工人也失踪了一个。”
“一个人最多起个掩护的作用,显然,他在伦敦还有帮手。”
“黑手党不可能毫无准备的就来挑衅。”
“他们现在还藏得很深,也许最好的探察契机,还是要等到那个时候。”
斑明白他的意思:“现在离圣诞节还有一段时间。”
“我猜这次试探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行动越多,暴露得就越明显,也就越容易留下破绽。这段时间足够我们做好充分的准备。”
“我们”这个字眼让斑眉尖微动,但他最后还是接受了这样的措辞。他站起身往外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淡淡开口:“带土,就是我侄子,需要留在这里一段时间。我让他和绝睡在二楼了。”
“所以你来一楼和我睡?”柱间准确的抓住了重点。
斑对他这种时候的一针见血显得恼羞成怒:“我睡客厅。”
柱间努力翻了个身,往旁边挪了挪,腾出半边床位。
“……”斑继续迈开步子往门口走。
“也许我该说一声谢谢,毕竟那个时候,如果没有你,我可能已经死在门口了。”柱间突然开口,用低沉的话语拦住了男人的脚步,“但我想你并不想听到这么见外的话。我只能说,我很高兴自己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死里逃生,你在这方面的运气比你的赌运好太多。”
“不,”柱间否认,“我是说,我很幸运,能遇见你。”
第十章
如果要细数伦敦气氛最诡异的场所,第欧根尼俱乐部无疑是其中的翘楚。它本身的存在是为了那些不善言辞与交际的孤僻人群,在这里,人与人之间禁止交谈,更勿论打听彼此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