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褂”点点头查看了男孩的周身情况,并让另一位同行检查了一下丘晨的胳膊。男孩并没有受伤,倒是丘晨的胳膊因为落地时的冲击软组织挫伤,好在没有伤到筋骨并不是很严重。
“先生,对不起。”清亮的眼睛透着阵阵担心看着红肿的肘部,一脸的内疚。
“一点儿小伤,没事的,你没事就好。”丘晨回过一个微笑安慰着他,心里却不免有些犯迷糊。原本以为今天会看到电视剧的真实再现:一帮“白大褂”冲进来,七手八脚地按住发疯的病患,用打镇定剂的方法来控制病人的情绪。可眼前这个孩子一点儿发病的迹象也没有,倒是像个正常人,那为什么要跳楼啊?看看正在给他擦红花油的“白大褂”,忍不住发了话:“医生,今天我碰巧能救了他,下次可就不好说了,病人没有看护人员是很容易出危险的。”
“是的,谢谢你的建议。”略微有点儿胖的“白大褂”和蔼地笑着表示赞同,转过头抬手抚摸着男孩的头,问:“今天又是为什么爬那么高啊?”
“我只是想碰碰云,就把手伸出窗外了。”男孩红着脸,低下了头。
果然还是个病人,丘晨不免觉得有些可惜,明明看着这么好一个孩子,怎么就得上这种病了。听那“白大褂”的意思,这种事估计不止一次了。
“在窗子边看外面的时候不要闭着眼睛,那样是很危险的。”“白大褂”温和地说,男孩听话地点点头。
肘部的疼痛在药物和推拿的作用下消去了不少,丘晨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请问你们知道宣敏医生在哪儿吗?”
手仍搭在男孩头上的“白大褂”一怔,上下打量着方才的救人英雄,“你是丘律师?”
优雅的扶正眼镜,英俊的脸对他笑着点了点头。
拉开抽屉,宣敏将早已准备好的资料袋拿了出来,“丘律师,这是方律师要的资料。如果还有什么要帮忙的,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好的,那谢谢宣医生了。”丘晨接过资料袋。
“刚才的事真是谢谢你了。”
“不用谢,换了别人也会这样做的。”抬手看看表,在这儿耽误的时间也不少,想想方洁明还在等自己,便说:“我等一下还有事,就先走了。”
“好的,有事的话再找我,胳膊再涂几天药就应当没事了。”
“谢谢,再见。”
从医院出来,丘晨直奔戒毒所。一路上打了三四个电话给方洁明都不见对方接电话,心中隐隐有些不安,直到赶到戒毒所的门口,看到那个踩着一地烟头的人,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下来。
“你真该进去戒毒,也不怕扫地的大妈说你。”
方洁明也顾不上想词儿去对付那副利齿,摆出了一脸的沮丧:“我的当事人自杀了。”顺手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这人跟你什么关系啊,这么伤心?”丘晨仍旧半开玩笑地问。
丢个白眼过去,方洁明一时也懒得说他,身旁这人无论何时嘴巴都不饶人。
“之前那个谢教授你还记得吧,就是你姐的大学老师。”
“他不是两个星期前去世了吗?”
“嗯,不过他有个养子两年前患了精神分裂症,一直在医院治疗。我要你去拿的那份资料就是那个养子的。”
“谢教授的家人是不是不想作那个孩子的监护人?”听到这个情况,丘晨的脑子里就闪出了这个想法,毕竟对一般家庭来讲,光是治疗精神疾病已经是件很麻烦的事了,更何况那孩子是个养子。
不愧是当律师的,嗅事儿的鼻子就是灵,方洁明点点头:“所以我受谢教授家人的委托,找到了那个孩子的法定监护人,一个隐君子,但昨天他自杀了,”他抬眼看着不远处沉重的大铁门,“也许是毒瘾发作时受不了了吧,毕竟已有五年的吸毒史了。”
“就算是活着,他也已经没有监护能力,无法履行监护职责了。”丘晨还是不明白他因为什么事这么烦恼。
“所以啊,我可能要做这个孩子的监护人。”方洁明已欲哭无泪。
“为什么?你和我姐说了吗?我估计她不会同意的。”
“你以为我这么博爱啊,人家不养,我要过来养,还不是你姐揽下来的好事。谢教授病危时她就拍胸脯保证一定帮人家照顾好那个孩子,到头来连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下午刚得知那孩子的父亲自杀了,马上一个电话过来,洁明啊,你知道谢教授对我就像亲生女儿一样,那个孩子是他最放心不下的,实在不行,你就做他的监护人吧。”仰头倒在后座上,方洁明将手搭在额头,继续说着:“我倒不是怕别的,你说我们连自己家那个小祖宗都搞不定呢,还弄了个十六岁的养着,更要命的是,还是个精神病患者。你说我怎么办?”
“自杀的是那孩子的爸还是妈?你没找过他别的亲人吗?”
“是他爸,说实话,真不是个东西,不是吸毒就是去赌,还打儿子。居然还是孤儿出身。他也够意思,丢孩子也丢在了孤儿院的门口。他妈在那孩子很小的时候就因胃癌去世了,亲戚一听说是精神病,全都躲着找不到人了。”
“那你只有做慈善家了。”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走吧,还想等太阳落山了,才到里面去办手续吗?你让我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是拿遗物,瞻仰遗容。”方洁明用手揉着自己的太阳x_u_e下了车。
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公寓,随手将资料袋丢在桌上,便倒在沙发上。方洁明还真是忙昏头了,这么重要的东西都忘了带回去,诚心找我姐的骂,算了,明天让他自己来拿,丘晨幸灾乐祸地笑笑。
冲了个淋浴,顿时感觉自己的精神好了不少,他便钻到厨房猎食,以填饱空空如野的肚子。吃煮面品咖啡,估计全世界除了他丘晨以外没人有这种恶趣味了。就他自己的解释是煮面方便,还环保,至少不用遭受油烟的毒害,咖啡又是他不可缺少的饮品,按照统筹方法,烧咖啡的同时可以煮包面,两不误。
收拾完碗筷,端着咖啡,丘晨悠闲地靠在沙发上,手里的遥控器也不知拨弄了多少圈,愣是没看到一个中意的,不禁无聊起来,睹见桌子上的资料袋,一时来了兴趣,想看看这个未来侄子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这照片怎么这么眼熟啊!不出第二眼,马上认出这正是今天自己救下来的那个男孩,真够巧的。可当眼光一触到姓名栏时,丘晨的手不由抖了一下,杯子里的棕色液体差点洒了出来,抑制住心头的慌乱,他慢慢放下杯子。那份想忘记却不能忘记的记忆再次侵袭着自己的脑海,修长的身子卷缩着坐在沙发的一角,用不愿相信的眼神看着那叠资料。
客厅里只能听到钟表走动的声音,空气仿佛凝固一般感觉不到一丝生气,这样的状态已经维持了两个小时,沙发上的人也瞪着天花板躺了两个小时。无力再进行思想挣扎的人突然坐了起来,拨出了电话。
“姐,我想当那个孩子的监护人。”
嘴角挂着一丝嘲笑,嘲笑自己自私的决定。
☆、2
2
方洁明怎么也弄不明白,昨天一个劲儿对自己冷嘲热讽,挂着一副事不关己招牌的人硬是掺了一脚,好在这一脚算是帮了他的大忙,带着这份感激的心陪着丘晨跑了一天,总算把申请监护人的相关手续办完,刚想提意去酒吧喝两杯,却被丘琳的催命电话勒令回家吃晚饭。
“来,小晨,今天累坏了吧,多吃点儿。”丘琳挑了块大j-i翅试图将它平稳地放在“蔬菜山”的顶端。
“太多了,姐,你看都要掉出来了。”丘晨忙用筷子去救快要脱离碗边的生菜。
“小晨,真是谢谢你了。”方洁明倒了半杯葡萄酒递了上去。
还未等到达丘晨的上空领域,被丘琳一把抢了回来,一双杏眼生气地看着自己身旁的老公:“小晨等会儿要开车的,你还让他喝酒。”
“就一点儿,又不要紧的。”方洁明小声咕哝着。
“谁说不要紧了,他要开车啊,要是出个了什么事儿怎么办?你负得了责任吗?还有你,也给我少喝点儿。”
方洁明的头立刻开始捣蒜,拿起女儿的小碗拌了点儿汤进去,开始喂小菲菲吃饭。
丘晨失望地瞟着酒杯,要知道那是方洁明珍藏的葡萄酒啊,绝对的精品,那小气鬼平时从来不拿出来的,难得这么一回,却看得到摸不着。他只能埋头开始扒饭。
“对了,小晨,你为什么想当那孩子的监护人啊?”昨晚11点多接到弟弟的电话,抬头就是这么一句,“姐,我想当白若涵的监护人”,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就被挂了电话,当时还以为是这小子梦游呢,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就去把手续办了。丘琳怎么也想不通,一向怕麻烦的弟弟怎么会揽下了这么大件麻烦事。
“你放弃吧,我今天问了他一天,半个字都没和我说。”方洁明不满地看着丘晨。
“姐,你不用多想了,看那天把我姐夫为难的,再说你们还有小菲菲呢,”丘晨用筷子捅捅碗里的j-i翅,低着头闷闷地说:“其实真正的原因我也不知道。”
“那我不问了,你好好照顾那孩子就行了,有什么事就打电话啊。”丘琳看着弟弟为难的表情,她知道这小子从小就这样,自己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不想说的再怎么问也是白搭。“那是不是这几天就可以办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