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一定,因为那个孩子已经十六岁了,还要听取一下他的意见。”方洁明c-h-a了一嘴。
丘琳疑惑地看着他老公,“他不是有精神分裂症吗?有自主判断的能力吗?”
“他的病已经治愈了,正在做后期的心理治疗,应该说和正常人是一样的。”丘晨漫不经心地说着,“对了,姐夫,我要请几天假?”
“可以是可以,但不能太久,一个星期够不够?”
丘晨点点头。
星星的光虽然称不上光辉,却仍能感到它周边散发着温热的光亮,点缀着黑暗所笼罩的夜空。推开窗,丘晨靠坐在窗台上,试着让午夜的凉风掠过面颊,过滤疲惫的大脑,他想清醒些。
不经意间翻阅了那段尘封已久的记忆。
她是他的恋人,也是他目前唯一爱过的人。印象中,她总是带着无邪的微笑对待世间的一切,纯净得就像水晶,没有一点儿杂质,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心。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校音乐会上,她是乐团里的一名小提琴手。优雅流畅的《Canon》在她的演奏下显得轻快活泼,音符间的幸福感紧紧包围着台下的每一个人,微笑着拉动琴弦,沉醉在乐曲中的双眼如琉璃般晶莹透亮,仿佛她置身的不是脚下的小剧场,而是广阔的自然界。他感到自己的心灵正感受着一场洗礼,看着那双眼睛,就会感到安心和幸福。
后来,他们恋爱了,成为了大学校园最令人羡慕的情侣。原以为自己可以牵着她的手在神圣的讲坛下举下誓言。但两年前的车祸,让这双美丽的眼睛永远闭上了。
那天记忆对他来讲就像老旧的黑白胶片,没有颜色,也看不到任何色彩,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黑暗。不停地晃着那逐渐冰冷的手,哭喊着求她醒过来,再看看他。他疯狂地推开那些将所有的管子从她身上拔下来的医护人员,扯着白色的单子迟迟不让它盖过她苍白的面容。可是,她终究还是走了,他无助地颤抖着跪坐在地上,双眼空洞地望着无尽的走廊,没有声音,只有两行止不住的泪不断滴落,散溅在冰彻人心的地面上。
过往的思绪让抬起头的眼眸显得那样悠远,那股莫名的心痛又来了。以为那次已将这一生的泪都流干了,低头却发现衣襟已s-hi了一大片,以为在一年前自己已经释怀了,身子还在微微地颤抖着。心里所筑的堤还是崩溃,丘晨将整个脸深深埋在掌中。
“若涵,有人来看你哦!”宣医生轻轻推开203的房门,将身后的人让了进去。
方才还在作画的手在一瞬间停住了,男孩转过头好奇地望向门口,在宣医生的旁边他看到一个陌生的人,不安的心情袭来,手里紧紧抓着笔往墙边靠了靠,小声说着:“我好像不认识他。”
宣医生走上前,拉着男孩的手,试着让他平静下来,温和地说:“你还记得前几天救你的那个人吗?”听到这句话,男孩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怯怯地看着门口的人说:“你是那位先生吗?”
丘晨笑着点点头。他认不出自己也是应该的,昨天那番自我折腾让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显得有些红肿,因为是休假,他也舍弃了一身西装革履,穿了件休闲衫和牛仔裤,也没戴那双为了装老成仅100度接近平光的眼镜,活脱脱一帅气小青年,完全没了律师特有的严肃感觉。
男孩惊喜地看了半天,一个箭步跑到他的面前,笑得很开心。
“对不起,因为你没戴眼镜,我刚才没认出来。你过来坐。”边说边拉着他往病床的方向走。
丘晨顺从地走到床边坐下,他环视着四周,男孩住的是单人房,除了一些必备的医疗器械外,就只有摆在窗边的一个画架和散落一地的素描画。
“你很喜欢画画吗?”捡起脚边的一张画,丘晨仔细地看着,上面画的可能是什么地方的景致,虽然只有铅笔的淡淡痕迹,却将整个大树的茂密突显出来,没有扎实的绘画功底是无法仅用几笔就能描绘出景物特点的。
“嗯,很喜欢。”男孩毫不避讳地直直看着他,微笑着。
纯净通透、无法抑制的喜悦回荡在眼间,和第一次看到这双眸子时一样,他读出了他的心情。丘晨出神地看着那双眼睛。
男孩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晃晃他的胳膊问:“我应当怎么称呼你呢?”
“我叫丘晨,你就叫我丘哥吧。”他移开自己的目光,低声说。
“若涵,我要去查房了,有什么事按铃就行了。”宣医生起身,指指床头墙上的一个红色按钮说。
男孩微笑着点点头。
看着宣医生走出门,本来想好的一套说词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虽然之前宣医生同意将白若涵父亲的事告诉他,可看着那双清亮的眼睛,丘晨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白若涵看着他担心的表情不免有些紧张,轻声说了一句:“我知道我得的是精神分裂症。”话一出口,不由有些后悔,他低下头,怯怯地问身边的人:“丘哥,你怕吗?”
怕?丘晨因为这两句话完全怔住了。人们常说一个疯子是决不会承认自己疯了的。可眼前这个人如此平静地告诉自己,他得的是精神分裂症,还问自己怕不怕他。难道他已经完全康复了?虽然知道这个孩子的病已经好了,但还要做心理治疗的他能这么直观的面对自己的病情,着实让他有些惊讶。
“那个,丘哥,”清秀的面容掠过一阵愧疚,“你不用怕的,宣医生说我的病已经治愈了,只是还要定期去看心理医生。所以……”声音中带着明显的迟疑。
丘晨听着这些话,仍旧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白若涵。也许是因为生病,他看起来很瘦弱,一米七的个头也让他显得有些娇小。可能是长期呆在病房里的关系,他的皮肤很白,在阳光的照s_h_è 下甚至有些透明。尖尖的下巴使脸盘显得很小,眉宇间的线条很柔和,长长的睫毛向下垂着,眼角隐约透出忧郁的心境。这孩子很漂亮,虽然他认为“漂亮”这个词形容一个男孩子有些不合适。
看着眼前的人半天没说话,想必是被自己一连串的话给吓到了,不禁有些懊悔,纤细的手不断揪着衣角,低下头紧盯着地面,不敢再吱一声。
方才注视着他的眼睛,闪着渴求的目光,夹杂着不安,像只有些受惊的小鸟。丘晨恍惚地看着他说:“所以不要怕我是吗?”磁x_ing的声音透着温柔。
男孩抬起头,有些惊诧地看着眼前正在微笑的人。
“小子,你的病不是已经好了吗,我干嘛要怕你啊!”用中指轻轻弹了一下男孩的额头,丘晨觉得那件事还是下次再告诉他吧。
男孩用手摸摸额头,“呵呵”笑了出来,“丘哥,你这么弹是会把我弹傻的。”
“那就多弹几下试试。”
“不要。”单薄的身影笑着跳开。
“你踩到画了,这一地的画也不知道收拾。”
“我等一下收,你坐好。”
“干嘛?”
“我要画你。”
“不要,我今天早上没刮胡子。”
“这样才自然啊。”
“不行,……”
“别动,我已经画了,你再动,我可难保不毁你形象哦。”
“……”
夜晚的寂静总是让人感觉到一种安心。静静地倾听树枝间的沙沙声,望着夜幕上的点点繁星,细数着日月前进的过往,以寄托心灵的慰藉。
借着皎洁的月光,白若涵站在窗边,注视着画板,嘴角轻轻向上翘着,被从未有过的幸福感包围着。
这个人好奇怪,明明不认识我,还会来救我,明明知道我的病,还会来看我。有多久没有人来看我了,谢爷爷去世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来了。是什么时候被送到这里来的,自己也记不清了。只知道那时的自己无法控制心中的那只困兽,愤怒、悲伤、屈辱,一切一切的负面的情感在一瞬间爆发,想着只要交给它就好了。我不停地摔东西、打人,边哭边笑……
嘴角有些抽动,白晳的双手捂住胸口,不知何时眼光已经移到了月亮无法照到的黑暗处。不好,医生说过不可以去想那些让人伤心的记忆,不然病又要复发的。灰暗的眸子渐渐亮了起来,再次看着画里的人,恢复了笑容。
那天就觉着他很帅了,像从电视里走出来的人似的,不去当明星好像有点儿可惜了。可是听宣医生说他是个律师,真的很木奉,有好的头脑和学识才可以做好这个职业吧。今天他能来,我真的好惊讶,不过也很开心,很久没人和我开玩笑了,还为他画了张画。只是他的样子有些憔悴,是因为工作很忙吗,希望他今天能好好休息。明天,他还会来吗?
白若涵转过身趴在窗边,带着淡淡的笑容,望向夜空的最远处,伸手摸摸额头,似乎还留有那个人指间的温度。
“晚安。”声音虽轻,却划破夜空向更远的地方飘去。
☆、3
3
一串悦耳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喂,”丘晨支起好不容易才抬起一半的眼皮,慵懒地回着话。
“这都几点了,你还没起来。”
感觉头胀得厉害,又疼又晕,丘晨用左手揉着太阳x_u_e,“要不是你昨晚拉着我喝酒,我会这样。”
“那是工作需要。”
“你不是放我假了吗,我不管,给我算上加班费。”
“好吧,小祖宗,能起来了吗?申请的东西出了点儿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