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称心行将绝望之际,为了安抚情绪失控的李承乾,称心只能用尽全力搂着他,像哄小动物一般,安抚着太子。
许是称心的诚心感动了上天,此法竟带来了药物治疗所没有的奇效。李承乾在称心的抚拍之下,确实可以安然入睡了。
可是这个方法,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李承乾确信,绝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称心向来是个嘴巴牢靠的人,事关李承乾,他更不会随意透露给他人知道,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一个解释。
在他身后的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他朝思暮想,日夜惦念的爱人。
李承乾觉得自己的心跳从来没有这么快过,仿佛即刻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如果不是那么明显的证据摆在面前,李承乾根本不会想到,称心会通过这样一种方式回到自己身边。
他终于主动地转过身,靠紧了称心。看他被自己一打岔,老实了的睡相,登时有些遗憾。
不知过了多久,浑浑噩噩间,李承乾感觉到身侧的人儿,又将手搂了上来。他的心头泛起一阵快慰,连同嘴角都不自觉地上扬。
夜,实在是太短了。
称心重活一世,也一直有着良好的生物钟,在五更二刻,承天门的报晓鼓敲响前,他便已经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诧异地发现,他与李承乾几乎是以一种连体婴孩似的体位纠缠在了一起。李承乾的脸上,还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也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
称心轻手轻脚地起身穿衣,唯恐惊醒李承乾。
其实李承乾早在称心起身的那一刻,便已经醒了。昨夜惊人的发现,一直在他心头盘旋不去。这一夜间,他不知醒了多少次,每醒一次,都要借机确认,称心是否还顶着那张面皮躺在自己身前。
唯有这样,他才能说服自己,这一切都不是在做梦。
称心轻轻地穿上鞋履,刚想站起身,就发现身后传来了一阵阻力,将他往后一拽,他整个人便重新倒在了榻上。
惊疑不定的称心抬眼一瞧,才发现李承乾正睁着眼睛瞧着他,那黑黝黝的眼珠子里,哪里还有半丝睡意。
称心懊恼道:“是我不好,打扰世子了。现在时辰尚早,世子再睡会儿吧,待四鼓过了,我再唤世子起身。”
李承乾却没有别的动作,只是贪婪地瞧着他,那眼神像根长/枪,好似要将人的皮r_ou_掘开,找到里头的魂魄。
称心被他瞧着满身不自在,禁不住出声唤道:“世子,可是我脸上沾了脏东西?”说着,伸手去摸自己的脸颊。
李承乾便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我帮你......”
称心不做他想,十分自然地将脸伸过去,脸上还带着点子笑意。李承乾的手触到称心的脸颊,那动作不像在拂拭,倒像在摩挲。
称心越发觉得不对劲,无论是李承乾的神情,还是他的动作,都透着十足的诡异。
他终于憋不住开口道:“世子,可好了?若是干净了,我便替世子准备吃食去了。”
李承乾沉默许久,终于吐出一句话,却让称心霎时间呆立在原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承乾说:“干净的,称心从来都是干净的。”
再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从李承乾嘴里说出来,称心的心,险些当场停止跳动。
他终于明白,那种诡异的感觉从何而来。
李承乾望向他的眼神里,饱含着深情和缱绻,那分明是看恋人的眼神,那样炽热而富有独占欲。
上一世,称心无数次在那样的眼神中攀上顶峰。李承乾在床上很有些手段,许是因为他腿脚不便,因此更急于证明自己。每回都将称心折腾到精疲力竭,再用那样的眼神,将称心整个人烙印一遍。
那是称心至死都不会忘记的眼神,称心放在身侧的手,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他不明白,究竟是哪一环出错了?
明明自己已经尽量地避讳着,他虽没有刻意模仿房遗直,可自问也并不那么像称心。至少在清醒之时,绝不会让李承乾的思绪,往称心身上转移一分一毫。
忽然,他心下漏了一拍。
昨夜,是昨夜。他的目光舍不得离开李承乾,却终究是支撑不住睡了过去。就是那个时刻,自己全然放松了防备。
称心知道,自己在床上是有些习惯的。上辈子李承乾就总是嘲笑他,像是婴孩一般,总得抱点什么才睡得安稳,还开玩笑说,堂堂皇太子,在称心面前却沦落为一颗抱枕。
加之昨晚睡在李承乾身侧,上辈子的习惯害惨了他,让他睡得特别沉。如今回想起来,竟然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毫无头绪。
李承乾这辈子是孩童的身子,怕是被自己的习惯搅得睡不安稳。又或者是太过明显的表现,让李承乾抽丝剥茧后得出了一个正确答案。
不得不说,李承乾的思绪转得飞快,并且想的竟和真相相差不远。
他望着李承乾那样痴迷又渴盼的眼神,心下抽痛,面上却一派淡然,故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世子还在说梦话呢,罢了,既然不睡了,那便起吧。早膳想用些什么,此处不比在王府,也没什么精细的吃食,世子便将就......”
话未说完,就被称心出言打断了:“你是称心......我知道你是称心......”
李承乾的手,牢牢地扣住了称心的手腕,力气之大都能将称心的手腕勒出一道红痕。他侧躺着身子,实在是个费力的姿势。然而他却半点都不敢松手,生怕一松手,称心就不见了。
称心紧蹙着眉头,使劲儿抽了抽手,无奈李承乾是下了狠劲儿的。称心拔不出来,便只好一根根去掰李承乾的手指。
他又怕掰疼了李承乾,一时失了章法,无奈地看着执拗的人。
“世子,你弄疼我了。”
李承乾一听,手下的劲儿就松了,对称心,他从来狠不下这份心,哪怕只是分毫的疼痛。
称心得了自由,也没有离去,此刻他的内心很理智,理智地近乎淡漠。过度震惊的内心,此刻只有一个想法:他不能承认。
为了李承乾的将来,他不能承认。一旦承认,所有的事情会就此失控,一切又会偏离原来的轨道。
他在心里一遍遍地质问自己,提醒自己。称心此生,只愿李承乾能够君临天下。他不能,也不该和李承乾扯上一星半点的情爱关系。
所以他不能走,他得把这场戏演完。若是落荒而逃,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李承乾看见称心低下头,仔细地替自己把鞋履穿好。称心垂着头,从李承乾的角度,看不见称心的表情。
于是李承乾轻轻地抬起了称心的下巴,映入眼帘的是完美无缺的笑容。
“世子,昨天走的路有些多,累么?”
李承乾说不上哪里不对劲,眼前的这个人,还是将服侍自己的事做得井井有条。
然而他对那句话,没有半点反应,也没有半点回应。
与李承乾想象的不一样,称心没有喜欣若狂,更没有痛哭流涕。那些互诉衷肠的戏码,更是连影子都不见。
如果硬要用一句话来形容眼前人的表现,那就是全无反应,一切如常。李承乾失神地望着他脚下的鞋履,默默地低下了头。
等称心料理好一切,回过头看见的,就是垂着头的李承乾。
第50章
还没等称心开口打破沉默, 李承乾就缓缓地抬起了头, 一双通红的眼眸, 就这样撞进了称心心底。
称心只觉得心头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那样的眼睛,他连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称心,你是称心......”
李承乾口中反复念叨着那句话。
他的语气很平静, 可每说一个字,都像在称心心上划一刀。
“从一开始, 你用房遗直的身份出现在我面前, 我就察觉到了不对。那些生动的表情,哪里是那株木头能够做得出来的, 你还会吹陶埙。我真是活该,那个时候竟然没能认出你来。你和房遗爱兄友弟恭,可是据我所知,从前你们兄弟二人之间的关系, 向来是水火不容的,还有许多事情, 要是细说我可以说上许久。我自认爱你到骨子里,可即便是这样,人就躺在我的面前,我还险些错过你......”
李承乾一面说, 一面观察着称心的表情。然而注定要让他失望了,称心的表情疑惑中带着一些震惊,竟是全然看不出过去的情分。
李承乾心下酸楚, 放软了声音道:“你要是嫌我认出你的时间太晚,我赔不是。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别这样不认我......”
称心眼眸闪动着,仍旧没有说话。他的睫毛十分漂亮,忽闪忽闪的,就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李承乾等了许久,就见称心转过身去,将衣物一件件叠好。手上的活计一刻都没停过,忙碌起来对他视而不见,仿佛他是一团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