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文泽站在昏暗室内,西装革履,单手握住一根不停抖动的物体,像晚宴上举着红酒杯的绅士。
他言语没有起伏,像在阐述一件琐事:“若真想找罪魁祸首,就找它吧。”
第10章
季洲默然许久,在此其间,没有任何人说话,唯有“滋滋”声,在室内来回激荡着。
他很快意识到那物是什么,唇角瞬间绷紧,季洲忍了又忍,才没让平静的假面碎裂掉。
“你是指,我不光自己解决了,”深吸一口气,他维持着声音平稳,“还用上……道具?”
按捺住扔开假*物的冲动,焦文泽用手淡然圈住它,随后才动作娴熟地,将不堪入耳的声音关闭掉。
他顺水推舟,点了点头。
初醒时,那阵对外界强烈的排斥感,早已在焦公子诉说荒谬事的冷淡嗓音中,消失不见。
意识回笼后,季洲尝试起平复心情,他低下脑袋。
双足赤裸,脚尖被地板凉得缩了缩,自己那双鞋就在前方,被摆得端端正正。
季洲弯腰拿过,穿上,系好鞋带。
动作流畅地做完这一切后,他没有选择立刻起身,而是用力闭了闭眼。
再抬头时,季洲便换了番模样。
他腰板挺直,用别有深意的目光,自对方利落黑发,滑至笔直小腿,又返回。
然而,除却焦公子的玉树临风和淡定从容,季洲窥不见半分欺瞒他人的心虚不说——
甚至连一丝瑕疵,都没能从那人身姿间寻出来。
也不知是对方真的坦荡,还是自己道行太浅。
放弃无谓的僵持,他选择先晾着对方,自顾自审视起周遭环境。
欲念侵蚀大脑前,季洲也曾四处打量过,如今再瞧,却只觉得无甚差别。
倍感无趣,等到视线慢悠悠,滑至身上服饰时,季洲才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
这件衣服,从布料到缝线,都与季洲平日所穿的劣质西装,大不相同。
它有着休闲服饰的特质,贴身,柔软,也不需要将脖颈裹得严实。
除此之外,它又恰到好处地包裹住季洲纤细身体,唯独显露出诱人锁骨来。
抛去焦公子口中不辨真伪的言辞,暂且不提,不管怎么说,自己如今安然无恙,甚至还赚了件不错的衣服。
平民店的服饰千篇一律,会为顾客量身打造的,全是贵族店,季洲无可奈何,只能将就着几套西装,来回换。
如今看来,衣柜里总算能添上新样式了。
抬手,季洲抚平方才睡出的褶皱,动作缓慢而优雅,哪有半分平民的落魄样。
焦文泽见到这一幕,也不急,反倒放松地倚在墙边,注视过那头糟乱却又少年气的栗色。
满足于此刻难得的静默,他双手自然下垂,就连仍被虚握着的假*物,都暂时忘记了。
将每一粒小尘埃都拍落后,季洲将手搭回床垫,曲起食指,轻点了点。
一段被拉长的时间过后,低沉笑意自胸口溢出。
季洲像是突然松了劲,微微后倾时,隐约露出白皙的腰侧。
手向后撑着时,他冲墙角挑了挑眉:“可有一点,我实在想不明白。”
“这种私密的细节,焦公子是如何得知的呢?”语气倒是闲适轻松,话中深意却是带刺的。
“因为那东西,是我递给你的。”小家伙总算恢复了灵动劲,焦文泽松了一口气。
可面上,他仍克制而淡然:“赶来后,单公子将它交与我,刚将门推开一条缝,就被你接了去。”
“这般听来,是我动作太过急切,才使得焦公子如此笃定,我真的用过那东西。”
季洲心里一松,但秉持着怀疑态度,竭力试探真相,他嘴上仍旧带刺。
焦文泽没回应,反倒瞥了眼手上沉默的假*物。
被遗弃角落久了,柱身都被灰尘沾染上,可即便如此,他仍能从上方窥见液体干涸的痕迹。
季洲发觉,对方忽然松懈下眉眼,而后却颇为别扭地轻咳一声。
将柱状体向后轻轻一抛,落地声后,假*物“骨碌骨碌”,委屈地缩回墙角。
焦文泽没被挑衅,还耐着x_ing子回应道:“既然要接你,我自然会在门口守着。”
混迹官场练就的睁眼说瞎话,总算派上了用场。
眯起眼,焦文泽撒谎时,面不改色:“门里的声音,我全都听见了。”
“虽未能亲眼所见,可听来,似乎很愉悦。”
他明显心情不错,拖长的尾音里,还捎着股意味深长。
季洲脸色僵硬,咬紧牙关,实在不愿深思对方的愉悦二字,有什么含义。
不过,虽说对方描述的画面,想来实在不堪,但也算合情合理。
一个明显有权势的贵族人,何必编造谎言,来欺骗低到尘埃的平民?
虽说经历不堪回首,但事已至此,他只能安慰自己至少没被侵犯。
深呼出一口气,季洲也不敢奢求更多了。
况且,的确是那位焦公子,将一只脚跨进泥潭的自己,给拽了出来。
“事实既然如此,自然十分感谢。”放松神情,季洲抬头,笑道,“多亏焦公子不辞辛劳,前来相助。”
“不用谢,举手之劳罢了。”焦文泽点点头。
双手一撑,季洲站起身来,大腿的酸疼,顷刻间暴露无遗。
脚步虚浮,他蹙了蹙眉,随后绷紧身子站稳了。
焦文泽原本正优雅倚于墙边,乍见这一幕,下意识前倾。
却又在几十秒后,仿若无事地靠了回去。
忍住肌r_ou_酸涩,季洲裹在合身衣物内,愈发显得瘦弱起来,前行时,修长双腿微微颤抖。
然而,与之相反的,他一双黑眸间,满是不可动摇的坚毅。
行至门前,抬手握住门把,季洲闭眼,试图将不堪的回忆遗忘。
触摸门把时,金属感冰凉,逼着他重新冷硬心脏,当回那个无可击败的平民。
乍见他要离开,焦文泽默默朝门口走来。
拉开,季洲刚准备道别,就听焦公子语调平淡,钻进耳膜——
“休息好了?那,一起回去吧。”
手一顿,戒备感又“蹭蹭蹭”窜上头顶。
转过身去,季洲声音比之方才,冷了几度:“原来,焦公子是想假戏真做,逼我主动献身吗?”
原本松懈下来的小兽,被一句话惊得炸起毛,黑色瞳孔间,盈满警惕与不安。
像一只猫,伸出利爪、加强防御,还发出“喵呜”低吼,殊不知这副模样,并不足以使人害怕。
即便如此,焦文泽仍旧配合地,将伸出的脚收了回来。
“不是卖身,只是暂住。”焦文泽耐心解释道,“家里房间很多,你任选就是。”
如果能够做到,焦文泽也宁可直话直说——
我觉得你挺有趣。
这份有趣实在难得,我有些舍不得丢下,想要保护它,自然该保护你。
太多人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你不一样,如果可以,我想同你做朋友。
然而,焦文泽从小就被教育——
要维护尊严、不要将期望诉诸于口、不能卑躬屈膝,将决定权交与对方……
虽说,他从不认为自己高人一等,却也习惯对想得到的拐弯抹角,必要时噤声。
“不劳焦公子费心。”季洲言语带刺,“虽说平民比不上过街老鼠,但至少,遮风挡雨的住处总是有的。”
被自嘲刺得不适,一股无奈油然而生,焦文泽只好绞尽脑汁,措辞一番。
“实在抱歉,我并无此意。”
他冷静开口:“不过是形势所迫。这是当前能想到的,最稳妥的处理方式了。”
“从单公子手上抢人,借口是喜欢。你我虽明白真相,可在旁人眼中,已经成所有人与所有物的关系了。”
季洲并非不知世事,相反,他在这方面,总是比常人敏锐许多。
眸子一沉,白皙指尖自门把滑下,他向后靠了靠,将门重新合上。
颔首,季洲示意对方继续。
焦文泽抿了抿唇:“贵族的私人所有物,相信你早有耳闻,大多是用来交易与炫耀的。”
“在丢弃前,贵族从不让人离身,所以那些独自漂流的,全是弃子。若被误会成弃子……”
他止住了话头。
可两人都明白,省略的话语间,藏着多么可怖的现实。
虽说是为了说服季洲,可这也的确是焦文泽担忧之处。
“在想出对策,让你彻底自由前,放你一人在外,实在太过危险了。”
低垂下脑袋,完全看不清表情,可季洲脑内,却在不停权衡利弊。
结果还未得出,就听见焦公子沉沉道:“季洲……”
季洲抬头。
“既然我救了你,你就不能随便让自己受伤。”
绷紧的弦,骤然一松。
对方这句,说得斩钉截铁,还隐约含有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