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房玄龄走远,李承乾才将称心拉到一个僻静的角落。称心四下看了看,周围的植株十分茂密,显然是个僻静的角落,平日里定然鲜有人经过。
“你的腿......”称心惦记着李承乾的病情,却冷不防嘴唇被人堵了个结实,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瞪大眼睛的模样活像只受惊的兔子。
李承乾伸手挡上称心的眼睛,唇舌却丝毫没放松地耕耘着。称心的脑子已经乱成一片浆糊,心也揪成了一团。
李承乾显然是憋得狠了,生病这一个月,他难以自控地去牵挂眼前被他吻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男人。他恨不得将这个人拆骨入腹,永不分离,但现实是他只能做足了礼数,当着房玄龄的面把话说明白,才能换了短短的一段时间。
李承乾承认,从一开始他就是抱了私心的。他心里憋着一股邪火,非得找个途径发泄出来,再这么下去,怕是他的五脏六腑都要烧着了。可是在吻上称心的那一刻,心头的火却渐渐地消下去了,原本如同饿狼般啃咬的吻,渐渐变得温柔缱绻起来。
胡思乱想的称心,也被李承乾摁住了后颈,渐渐沉沦在这个吻中,忘却了自己身处何方,忘却了自己的身份,也忘却了世人的目光。
口腔鼻腔盈满的都是李承乾的气息,这个他爱了两辈子的男人。
第102章
直到称心快要喘不过气, 李承乾才终结了这个气势十足的吻。
“想我没?”李承乾抬手将称心唇边的痕迹抹去,指尖的温度几乎要将称心灼伤。
称心觉得自己要溺死在他温柔的眼神里,顺从地点了点头,等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快要丢盔弃甲。
“你的腿......”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李承乾的脸色, 眼神中还夹杂着一丝期盼。
李承乾拍了拍自己的小腿, 又拉着称心转了两圈, 最后踏实地蹦了两下,以证明自己确实无甚大碍。
称心只觉得长久以来压在心头的y-in翳逐渐散去, 他轻轻地舒了口气,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李承乾捏了捏他的脸颊:“瘦了, 脸上都没r_ou_了......”
称心轻轻地蹭了蹭他的掌心:“想到你的病, 我没有吃东西的心思了,总是想着你在做什么,有没有按时用膳。”
称心的话就像一汪温泉,浸润了李承乾那颗躁动不安的心。两人就这样依偎在一起, 拼命汲取着对方身上的温暖。
而此时的杜如晦房内,又是另一番光景。
房玄龄进屋时,也被那浓重的药味呛了一下。屋里的光线很暗, 等他看清那躺在床榻上的人时, 忽然从心底生出一种悲凉感。
杜如晦隐约间听见了响动, 瞧着熟悉的轮廓便动了动嘴唇:“玄龄, 你来了......”
杜如晦是房玄龄举荐给李世民的,在星光熠熠的初唐,他们就像两颗安稳的太湖石, 一左一右撑起贞观盛世的骨架。
那是属于一个文臣的治世理想,它不仅存在于魏徵的伶牙俐齿中,也同样存在于房、杜二人日复一日的超负荷工作中。
然而看着如今像风中残烛般的杜如晦,房玄龄却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们是无话不谈的知己,是才能互补的臣子,他们是一同经历战场厮杀的过命兄弟。
房谋杜断,少了谁都不再完整。
房玄龄还未开口,就禁不住哽咽起来。杜如晦一点点地握住了他的手,嘶哑的嗓音将他的病痛暴露无遗:“玄龄啊,我知道......会有这一天的,你也无需太难过......”
房玄龄躲过了杜如晦的视线,他那四处乱闪的目光一点点划过简陋的内室。
谁能想象,一个贞观时代位高权重的宰相,竟会清贫到这种程度。
“生老病死,谁都逃不过,你我亦然......”杜如晦眼神放空,对着虚空中说了句大实话。
“陛下,就没来探视过么?”房玄龄蹙眉道。
杜如晦闻言,嘴角扯出了个浅淡的笑容,枯槁的手臂指了指室外:“那位不是刚走么?”
房玄龄说话的声调高起来:“那怎么能一样,那位是太子,不是.......”
话没说完,他就顿住了。
他忽然福至心灵地,明白了杜如晦的话。
“你的意思是,那位是代表陛下来的?”房玄龄嘴上说着,面上却没有一点欣喜的神色,反倒瞧着比原先还难看一些。
杜如晦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他没否认,也就是默认了。
李承乾是代表李世民前来探看的,李世民此举,就是为了让那些有心人看到,李承乾的太子之位坚不可摧。
只能说杜如晦病得真是时候,李世民自然不会放过这一场及时雨一般的病,他要借杜如晦的病,让朝臣看到,李承乾有资格代表他。
房玄龄忽然觉得心头压抑得厉害,他看得出来,杜如晦已经时日无多,可李世民......
还是将人心算计到了这个地步。
杜如晦看着他晦暗不明的表情,轻笑道:“玄龄......你也别恼陛下......他正愁没有机会为太子立威,这也算是我身为臣子,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房玄龄明白,不会有人比他更明白杜如晦的话了。
他们历经辗转波折才在秦/王/府站住了脚跟,他们一同为李世民出谋划策,一同在玄武门之变前夕被押解回京,一同在贞观年间包揽那些没人愿意干的繁重工作,真真正正当得上鞠躬尽瘁四个字。
这就是做臣子的命,路是他们自己选的,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注定他们要将这路漂漂亮亮地走完。
“玄龄,这就是陛下,是皇帝,是大唐的皇帝......”
杜如晦的每个字都气若游丝,可在房玄龄听来却如雷贯耳。
他紧紧地握住杜如晦那瘦脱了型的手,哑声道:“克明,你放心吧,我记着呢,一刻都不曾忘。”
杜如晦手上的劲儿终于放松下来,他的身子躺得极为端正,就像他一贯严谨的行事作风。
房玄龄走后,不知过了多久,杜如晦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结束了他这忙碌而传奇的一生。
消息传到宫中,李世民一言不发地闷坐着。四下的侍从都被他遣散了,偌大的宫殿中,只剩下他与李承乾。
父子俩谁也没有打破沉默,压抑低沉的氛围充斥着整个空间。李承乾悄悄地抬眼朝上位看去,李世民全身都被一种挥之不去的悲怆笼罩着。
“克明从大业年间就跟着朕,粗略一算也有十年了。十年来,他尽忠职守,为朕,为大唐的江山社稷耗尽了所有的精力,如今竟然就这么走了......”
“是朕亏欠了他......”李世民说着,就去握那桌案上的笔,亲手执笔伏案写着什么。
李承乾瞧见他握笔的手抖得厉害,隐隐地透出几分颓然。
“或材推栋梁,谋猷经远,绸缪帷帐,经纶霸图......”李承乾接过李世民的成稿,逐字逐句地念了出来。
通篇情真意切的字句,仿佛再多的赞美放在杜如晦身上都不够表达对他的追思。李承乾心头泛起一阵担忧,温声劝道:“父皇,斯人已逝,节哀。”
李世民无力地抛下手中的笔:“承乾,你不懂,克明走了,朕这心里就空了一块。若当真有帝王万岁,身边的人却一个个地离去,这个帝王当来还有什么意思?”
李承乾愣住了,嘴唇几章几合,却终究没有说话。
为了祭奠杜如晦,李世民罢朝三日,还命专人为杜如晦制碑,将亲手写的悼词镌刻在碑上。
不巧的是,很多的打击往往都是接二连三出现的。在杜如晦逝世后不久,病情刚有起色的李承乾,又再次倒下了。
病情来势汹汹且毫无征兆,好了一阵的四肢,又开始出现明显的刺痛感,且比最开始的时候,感觉要明显得多。
李承乾对此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在症状减轻的几天里,他也时常会感觉到疲乏困倦。身体的讯号告诉他,太医开的药治标不治本。
太子病情加重,令东宫上下人心惶惶。李世民实在是经不起又一次打击了,为了照顾李承乾的病情,李世民下令暂停李承乾的功课,并命当世大才孔颖达为太子右庶子,负责向太子传道授业,同时与李承乾讲经论史。
孔颖达此人人如其名,少年时代就颇有才华,后被李世民收入秦/王/府中,成为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对经史有极深的造诣。李纲年纪大了,腿脚又不便利,这样的活只能交给孔颖达来干。
只是除此之外,还需要一个人为李承乾诵读诗书。李世民担心儿子太过疲惫,是以连看书这样的活计,都琢磨着找人代劳。
像孔颖达这样的东宫属官,李世民是完全放心的。太子好,他便好,只要绑在东宫这条船上的,都不会轻易将太子的腿疾透露出去。可在挑人替李承乾诵书这件事上,李世民却犯了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