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她突然醒悟过来自己犯了什么错误,两个孩子现在因为她一个卧病在床,一个没了踪影,肩膀开始剧烈抖动,掩面痛哭:“我做了什么呀!呜呜呜……”
而后顾父去医院把这件事讲给顾谌岭听,对方只在最初的时候微微动了动眉眼,便再无反应。
直到故事结束了,顾谌岭才平淡无波地开口答道:“爸,有时候我觉得,我在他心目中其实一点也不重要。你看,就因为我妈的一句话,他就把我放弃了。”
我连你们都比不上,可明明,我才是对他最好的那一个。
话是这么说,这场病却出奇地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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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是莫祁咬着牙敲过去的,吃饭却是顾谌岭提出来的。
他说:“莫祁,咱们这么久没见,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吧,吃什么随你,地点你定。”
“好。”莫祁收敛住情绪,想着应该和他多说些话,于是说道: “也正好感谢你那天把我送到医务室。”
顾谌岭对这个城市不熟,到了周末他按照发过来的地址赶到约定的地方,才知道选的是一家新开的西餐厅,装潢偏暗,格调十分幽静。
莫祁早早就坐在那里等着了。
“不好意思来晚了,等很久了?”顾谌岭一眼就看到他孤零零的身影,大步走过去在对面坐下。
光是听到声音莫祁的心就跳快了些,两只手放在隐藏于桌子下面的大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扒拉着裤料。太久没见到了,连目光都有些贪婪:“没有,也是刚到。”
顾谌岭长高了,看着比以前结实,也没了昔日稚嫩的气息。轮廓依然俊朗柔和,眉间带着浅浅笑意,只不过莫祁总觉得那里面少了点东西。
把点好的菜单递给服务员,顾谌岭随意问道:“对了,你身体好点没?那天你就倒在我怀里,还挺吓人的。”
就算当时没有清醒着经历那个场面,但只要想一想莫祁就觉得脸热:“好了,输液好得比较快。”
“嗯,”顾谌岭点头,“那就好。”
餐厅里有轻音乐缓慢抒情,两人之间干巴巴的气氛让莫祁有些难受。换作以前,哪怕两个人一句话也不说,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尴尬。
小心翼翼地开了口:“你怎么在这里?是在这里读书吗?”
两人的牛排很快就上餐,顾谌岭耐着x_ing子切了一小块,抬眸扫了他一眼,才不紧不慢地回答道:“对啊。”
“在哪所大学呢?”莫祁问,他不想要氛围凝结。
“跟你一个学校。”顾谌岭轻描淡写,突然放下刀叉笑了一下,揶揄道:“我们又是校友了。”
莫祁却笑不出来。
他无法想象和顾谌岭做了一年的校友。明明在同一个城市,同一所学校,甚至寝室都有可能只隔了一层楼或者一条走廊,他们却如同平行世界的两个人,就连擦身而过也未能实现一次。
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又让人讨厌。
“那怎么没碰见过你?”
“学校那么大,人那么多,若不是有意相遇,哪能说碰见就碰见。”顾谌岭垂眸低喃。
他想问莫祁碰见了会怎么样呢?是会一个招呼也不打就躲得远远的,或是会看见了也装作没看见?还是…告诉他其实他很想他,然后皆大欢喜?
轻轻一笑,再抬头语气再平常不过:“这也正常,毕竟我是新生,才入学没多久,碰不上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新生?”莫祁心中咯噔一下。
他想问前面那句说的什么,又被后面的两个字生生吸引,某种怪异感涌上来又稍纵即逝,手里的刀叉被他握紧,不确定地问:“你转学了吗?”
顾谌岭展颜,神态自若:“不是转学,莫祁,你还不知道吧,我复读了一年。现在我是你师弟了,请多多指教。”
第24章
顾谌岭生了病,以高三的节奏学习进度拖了一个月实在不算轻松。尽管后面的日子昼夜不分,高考分数下来他还是没能满意。
复读的想法毫不迟疑地冒了出来,当他把这个决定告诉家里,顾母心疼了,劝他:“这个分数很不错,也能上到好学校,再不济让你爸爸联系一下,没必要复读。”
他已经走过一趟高三,当然知道这条路有多苦,但是想也不想就拒绝了。那个分数再好,关系再硬,也够不到这里来。
“口感挺不错,你怎么不吃?”顾谌岭淡淡问。
“嗯。”自从那天上午确定了遇见的人就是顾谌岭后,莫祁的心绪就泛起了千层浪。这场意外重逢好像让一年两年前那点被他深深压在心底的东西因此而被牵扯了出来,整日整夜都不得平静。
此时他在想顾谌岭为什么复读。
自认识起顾谌岭的成绩就一直很优秀,除非发挥失常,可这个人从来都稳稳当当的,又怎么会……复读之后既然能考到这里想必高考成绩算是拔尖,全国有那么多高校可以选择,又怎么偏偏选了这所?
这太巧合。
想起离开前顾母的模样,他咬了咬唇,答非所问:“是不是有什么事让你分心了,阿姨和叔叔呢,他们过得好不好?”
他仍然记得自己落荒而逃的样子,匆忙地换了手机号码,对所有消息视而不见,以为这样就能抹去一切,抹掉他和顾谌岭存在的那几年,抹掉那些偷来的好,和难堪。
只有当他一遍遍循环那段和顾谌岭分手通话的录音,看着照片上定格的双人笑脸,才敢陷入无际无边的思念。
顾谌岭在漫不经心地搅拌沙拉,听见这话手上一顿。他不知道莫祁是真忘了还是不愿承认,盯着他嘲讽似的笑道:“他们可比我过得好多了。”
心尖仿佛被锋利的东西扎了扎,莫祁一只手死死抠住裤腿才能忍住疼痛,呼吸有些困难:“你过得不……”
“你倒是变了不少,还懂十万个为什么了。”
顾谌岭瞥他一眼,招呼服务员再送一份玉米浓汤过来,这个突兀的举动把莫祁要问的话适时打断。没再给人继续说下去的机会,指了指他面前还剩一大半食物的盘子,不咸不淡道:“等你吃完这些,我们就走吧。”
明显的疏离让莫祁愣了愣,紧接着是不可避免的羞耻感悄悄爬起,从心底蹿至耳根,膨胀,让他忍不住想就这么遁形逃走吧,实在太难过。
抿了抿嘴,又强迫自己不要难过。
当初临阵逃脱的是他,猜测过的最坏结果是再也不相见。现在不仅见了面,还坐在一起吃饭,聊天,能听见想念的声音,见到这个人脸上依然好看如山水的笑容。
哪怕真如这个人所说,他们现在的关系只是认识的学长学弟,是做了几年的校友而已,根本特殊不到哪里去,也还有什么不该满足的呢?
这些对他来说就是失而复得,怎么敢妄想回到做朋友的样子,回到那些亲密无间的岁月……他自己亲手丢掉过一次,便再没有资格得到。
既然顾谌岭不喜欢他问这些,他就不问。只呆呆地切着盘子里的牛排,食之无味,勉强道:“你有事吗?我吃饱了,现在可以走的。”
顾谌岭却不为所动,笑容变得有些晦暗不明:“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医生说你严重贫血了。你不是要感谢我吗?这么几口就把人打发了。”
莫祁一怔,他觉得顾谌岭变了许多。眼神,语气,一举一动都成熟了,眉宇透露本应透露的温柔被凛冽替代,两个人之间的空气变得很陌生,甚至顾谌岭也有点陌生。
不禁有些悲从中来:“不是,我真的…吃好了。”
顾谌岭把他的盘子拖到自己跟前,动作熟稔自然地将牛排切成小块,弄完了后推过去,语气强硬,说:“都吃了。”
莫祁还在海水里飘飘荡荡地沉浮,看到盘子里切得整齐漂亮的牛排沉默不语了。
这样就舍不得不吃了啊,他想。
埋头一块块放进嘴里,嚼碎,吞咽。
看他吃得差不多了,顾谌岭才淡道:“再把汤喝了。”
吃到最后莫祁撑得有点难受。
一直到学校门口两人都没说过一句话。下车后顾谌岭没有立即离开,他背对着月光看不出喜怒,却比今天任何一个时候都要柔和:“莫祁,等你想好要以什么样的立场来问我那些事,我就告诉你。”
然后留下一句“再见”,转身离去。
背影淹没在夜色与灯光交织中,莫祁定定出神,眼眶很红,心跳得很快,就像顾谌岭第一次偷亲他时一样快。
可是当时他一下子就懂顾谌岭的偷亲意味着什么,现在却不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直到转身重新上了出租车,司机礼貌地问了很多遍去哪里,他才如梦初醒般,熟练地报了余香兰家的地址。
到家时沈子衿在看电视,见他进门立马兴奋从沙发上跳起来,大声喊:“哥!”
沈父在一旁呵斥:“人就在你面前,吼什么?!”
从小就怕父亲骤然冷脸,沈子衿听话地小声嘀咕:“哥。”
客厅只有父女俩人,不见余香兰,看样子已经睡了。自上次出院后余香兰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躺着,脸色极差,也不知道能撑过多少日子。莫祁朝客厅里两人点点头,说:“我先上楼了。”
眼见房门关上,沈子衿撇撇嘴,失落地坐回沙发,没了气焰:“爸爸,哥哥总是不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