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落师门 作者:侧侧轻寒【完结】(8)

2019-06-25  作者|标签:侧侧轻寒 快穿 重生 言情

  我想告诉她,她真的和仙子一样漂亮。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觉得很难为情。脸又烧一样地热起来。

  她却没有注意我,只说:“上次我和你说要给你带个烟花的,我们的烟花哦,我放给你看。”

  她从背后的包里拿出一个很大的纸包,问:“我们可不可以在这里放?”

  “不成,被母后……被人看见就糟了!我们还是出去吧。”我忙说。

  去仪元殿看,果然还有当班的人在。

  是赵从湛。  他看见我们,当即就愣住了。

  “你上次也见过的……现在我们要出去一下。”是他就连解释也不用了。

  “现在夜已近三更……”他结结巴巴地想阻止。

  “赵从湛。”我皱眉,怒喝一声。

  他不敢拒绝,低声说:“……是。”

  虽然他是宗室子弟,但是没有在宫城驾车的特许,所以我们跟在他身后出去。

  我以为要受很严厉的盘问的,没想到什么也没有,看了一下就放行,大概也是因为从来没有出过什么事情,所以守卫也都很放松。

  到御街上,她对着赵从湛,说道:“你是昨天帮我捡雪柳的……谢谢你。”她看着他微笑。

  我觉得不开心,催促她离开。

  她走了几步又回头看。我看见赵从湛回自己的宅第的方向去了,于是说:“他回家了。”

  她点点头。  “怎么了?他很奇怪吗?”我问。

  “没有……他好漂亮,和我们那里某个明星很像。”她笑道。

  我不知道明星是什么,问:“和你的熟人很像吗?”

  她呵呵笑着说:“小弟弟,你不懂的。”想想又问:“那么,他人还不错哦?”

  “据说是才子。七岁的时候就会写诗了,太傅经常以此来教导我的。”我努力回忆,但是实在没有什么深的印象,“他大概是个很……谨慎的人,上次在御花园,母后的扇子掉在地上,他没留神踩到了,结果他跪在那里一直不敢抬头,到后来居然还写了一大篇的请罪书上呈,胆小吧?”我现在想到还想笑。

  “他是太祖皇帝的孙子,所以……”她大概也知道他那一脉和我这一脉的关节,知道赵从湛是在朝中最难立身的人,口气里居然对他有了淡淡的同情。

  “我们还是放烟花吧?”我不想再和她谈论赵从湛,捧起她的烟花问。

  她的烟花果然非常漂亮,一点光丸冲上夜空,爆裂一声,万千光彩迸射,在天空交织就大片明媚的五月花朵,那花瓣却又是有尖刺的,密密地斜穿成一张光网,而每个交叉点又都有菊花瓣似披散下的光线四下炸开,鹊尾一样渐隐在月光下。

  我们站在御沟边仰头看,旁边的每一个人都赞叹。

  我在她的身边,明明是一月天气,却就象在看着暮春初夏漫山遍野的花朵绽放。象冬天刹那退散。  

  旁边有人扛着高高的布幡,愣愣地张大嘴巴看。

  烟花的余烬在空中雨点般下落。她突然低叫一声,扑上来把我抱在怀里。

  我睁大眼睛,看她身后,那着火的布幡全都扑在她的后背上,火把她的头发映得通红,象消失在中间。我拼命地抱着她的后背给她拍火,她那些镂空的细碎漂亮花边已经全都被火舌翻卷成黑色,头发也烧了一块。

  我吓得说不出话来,喉头都噎住了,她却吐吐舌头去拍拍头发,在周围人惊诧的目光中拉起我的手:“快走吧,惹人注意了啊!真讨厌,买到假冒伪劣商品了,这烟花居然不是冷温的。”

  我们挤出人群,我忍不住还是伸手握住她的头发,那些烧焦的尾梢,长长短短。

  “没有关系,我早就想要剪个短发了。”她拉拉自己的头发,朝我微笑。

  怎么把头发弄成这样,她还可以这样漫不经心地对着我笑?

  她要怎么办?  我当时眼泪就掉下来了。

  她诧异地伸手给我擦眼泪,说:“没关系的啊,我们那里大家都喜欢短头发的,我改天剪了给你看看,很漂亮的哦!”  “你为什么……要帮我挡住?”我低声问她。

  “因为你是小弟弟嘛,姐姐当然要保护你啊。”她随随便便地揉一下我的头发,也很不经意。  

  我低头看着御沟里的月亮,正月十六,异常明亮。

  也好吧,总算不是因为别的什么。

  不是因为我是皇帝,不是因为有其他所图。

  她是为我。

  我当时有句话很想对她说,但是因为羞怯,终于没有出口。

  我想说我现在的愿望,希望一辈子就在司天监里看着星宿,我也喜欢你在身边陪我一起……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白兰花的香味,安全,温暖。

  可是我哪里知道命运给我安排的到底是什么?

  那天晚上我回去时,天空已快要亮起来了。

  回到延庆殿,马上钻到被窝里,闭上眼想稍微装睡一下,没想到因为太累,真的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听到外面的鸟语,大约是在这里过冬的麻雀吧。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我半坐起来,趴在窗口上看,天气阴沉,也看不出什么。风露冷淡。

  柳枝倒是有点发青了。  看来春天真的来了。  

  我没有什么意识地将手指放在窗纱上,慢慢地描她的眉眼。

  她的眉梢眼角,有点微微的上扬,就像她看着我微笑的时候,弧角的唇。

  狐狸一样。

  在这样的天气里,一大早,觉得很开心。

  外面好象有小小的骚动,我想会惊动延庆殿的人一定是母后。

  所以我躺下继续睡,当作自己没有醒来。

  果然是母后。

  她到我床前看了下,伯方忙说:“奴才这就叫醒皇上。”

  “不用了。”她轻声止住他,说:“那就让他再睡会吧。”

  我偷偷把眼开一点缝看她。

  她俯下身,把我的靴子拿起来,交给伯方,低声说:“出去把上面的雪拍一拍。”回头看我。

  我的睫毛一定在颤动,因为她皱了下眉头,然后才轻轻地走出去。  

  起床后,忐忑地到崇徽殿去向母后请安,她却好象今早没有看见过那双满沾雪泥的靴子,温声问了我功课的事,直到最后我告辞的时候,她才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皇上可知道宫门口的守卫换了?”

  我低头,不敢说话。

  “这宫里最近乱了点。伯方,回去可要小心着皇上,出一点纰漏可就是你的事了。”母后说话时,没有看我。

  我出崇徽殿来,站在阴沉沉的天气里,怔怔半天,才发现手脚都冻僵,回到延庆殿伯方忙给我捧暖炉,仔细地用织紫错金的小锦褥包了,给我暖手。

  那天下午我头痛。太医说受了风寒。

  母后让人看着我在床上躺足十天。

  等我痊愈出去的时候,杨柳已经一片鹅黄了。这春天来得真是快极了,让我措手不及。

  我后来再去步天台,却再没有看见她。

  直到春天过去,夏天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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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一)

那年夏至正逢上端午,初一时母后就让人在延庆殿挂起蒲叶、佛道艾,命尚食局做我最喜欢的炙獐粽子。

  初五那天,特地免了讲学,送了酒来,点了雄黄,看我饮下,母后才到秦国夫人府去。

  我无所事事地在延庆殿里,看六个宫女在那里斗草。

  春天都已经过去了,还斗什么草?

  可是因为没有事情,所以也看了几乎一个下午。念了一下《破阵子》:

  疑怪昨宵春梦好,元是今朝斗草赢,笑从双脸生。

  伯方忙给我送了晏殊的新词来。也没有什么意思,看了一下就丢掉,随手拿起本《左传》翻了许久。  “皇上,是不是要送几个粽子到天章阁和仪元殿去?那里有翰林当班的在。”伯方问我。

  我看看外面晕紫的天色,现在是梅雨时节,这屋子里闷闷的,实在难受。

  “好,朕和你一起去。”

  但是出去也一样,还是闷热。到处都好象要滴水,潮湿。

  走过仙瑞池的时候,发现菡萏已经高高地抽出来了,在水面上,紧紧地包裹着萼片。

  

  从漏窗外往里看,发现里面安静得连飞鸟都没有。只有一个女子与赵从湛一起坐在台阶上看着小庭里的凤尾竹在说话。那女子抱着膝,把下巴搁在膝盖上,看不出是什么人,大约是宫女。

  真是奇怪,宫女一直都只能呆在内宫,什么时候能到仪元殿来了?

  我看着那女子的手指在青石上划来划去,她的指甲很漂亮,粉红色,似乎有天生的色泽,不是象一般宫女用凤仙花染的。

  她侧身对他说什么话,赵从湛默默地看着她,淡淡微笑。

  就好象一幅画一样。平缓,从容的两个人。

  这渐暗的天空中,他们似乎要融进夜色一样协调。这天气似乎也不再闷热了。

  我不自觉地嘴角上扬。等母后回来了,不如让她把这宫女给了赵从湛吧。

  只是,我看到那个女孩子的头发时,心里突然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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