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无论三王子询问何事,朌坎俱未应答,三王子方知朌坎已昏厥过去。只他二人这般乘马回城,却不知在身后的树林茂密之处,有一身着黑衣之人,手持法杖,静静注视二人离去……
待之后朌坎醒来,已是次日黄昏。醒来只见自己正好生躺在偏殿的榻上,身侧坐着朌坤,其后立着朌比并了其余巫祝。待将目光环视一周之后,不料却见在靠近殿门之处,三王子正抱臂倚在墙边,离了众人有些距离,反倒令人不易觉察其存在。
此番众人见朌坎醒来,似皆松了一口气,朌坎见罢身侧的朌坤,问道:“师父,弟子这是出了何事?”
朌坤则道:“昨日你往城外林中游耍,在此遭遇黑人袭击,幸而为三王子所救,带回城中。你不过是心下惊骇兼了身心俱疲之故,昏睡两日,倒也不碍事……”
朌坎闻言,方知原来三王子是换了这般说词,将实则是他自己遇祸之事隐瞒过去。一面耳闻朌坤之言,一面随手拎起榻上探头探脑的阿蚺,将蛇尾当那草绳一般绕在指间。期间将眸光向远处三王子投去,只见那三王子仍是以那般满怀深意与探究的神情回望自己,心中掂量这三王子恐怕是担忧自己将此间之事透露与他人知晓,遂专程候在此处待自己醒来的罢。
此番听罢朌坤解释一回来由,又听一旁有人问道:“朌坎大人可否告知,彼时在城外林中是如何遭遇那黑人的?”
朌坎见问,抬头瞥了问话之人一眼,见那人乃宫中侍卫的装扮,遂知晓自己与三王子之事已惊动宫中,只如今尚且不知宫中探究此事之人是敌是友,遂回答之时亦不敢怠慢,说道:“我头回来到中土国,对国中风土物什皆好奇不已,那日闲来无事,便驱马出城,不知不觉便入了树林之中。不料林中却蹿出几名黑人,我独自一人,难以对抗,幸而三殿下来此,杀退黑人,我方才得救……”
此番朌坎自是顺着之前朌坤所言答了一通,绝口不提自己乃是追寻灵力之故入了林中,亦不提三王子为黑人擒获之事,更不提半点关于三王子的异变。三王子见朌坎如此回答,果真未曾将自己之事透露半句,方才安下心来。
众人闻罢事情经过,见无甚大事,方陆续告退。三王子亦步至朌坎跟前,吩咐句:“无妨,你且好生歇息。”
朌坎听罢,沉默半晌,方答曰:“此番多谢殿下大恩,殿下之言断不敢忘怀。”
三王子听罢这话,方颔首对曰:“如此甚好。”言毕,方自去不提。
这边朌坎待三王子去了,方对朌坤说道:“师父,我只觉自己乃是灵力不足之故,方才致使晕厥,待回了灵山,需好生修炼才是。作为师父的弟子,却连活物都召唤不出,说出去
岂不丢人……”
朌坤闻罢此言捻须一笑,颔首道:“你有此觉悟自是最好。此番正要告知你,灵山三年一次的封魔仪式将近,为师与朌比需即日启程归国。现下你既醒转,我等正可明日启程。”
朌坎闻言,点头应下。
次日清晨,朌坤率巫咸国众人入宫拜辞国主并众王公大臣,随后一行人方乘了飞菟,沿来路的方向,出城归国。途中万事顺遂,亦无风波,三日后,方至灵山脚下。
此番回到灵山,封印凶兽之日已近,正值三日后。遂待朌坤与朌比归来,随即与其余四巫商议封魔之事。而朌坎通过各类道听途说得知,灵山之上世代封印之物正是上古凶兽穷奇,身形似虎,胁生双翼,声如獆狗,乃食人之兽。
据闻两百余年前,穷奇祸世,再现邽山,食人害畜,逞威行凶,混沌大陆之上无人能挡。惟有朌坤与其师朌乾并中土国国主、女子国国主、夸父国国主以及羽民国国主一道,协力将其诱至灵山后山登葆山下,在此地运起六丁六甲之阵,借登葆山灵力,将穷奇封印。然封印会逐年削弱,遂每过三年便需巩固一回。而朌坤在其师朌乾殂没之后,为守护封印,方于灵山创建六巫职位,六巫所居之宫亦是按照六甲之阵排列,正是为封印穷奇所设。
此番六巫皆于自家宫中斋戒沐浴,三日后出关,前往登葆山下巩固封印。却说按照派中惯例,此事通常由长老指定六名高阶巫祝排列六丁之阵从旁护卫,其余低阶巫祝是不允前往的。然朌坎闻知此事,则因了心下好奇,可知那穷奇乃上古神兽,哪怕能前往见识个边角鳞片,亦够朌坎得意一年的了。遂此番便也死缠烂打,求自家师父破例允自己跟随前往,并保证绝不打扰众长老施术,自己只从旁观看。
待众人步至登葆山下,只见外围的六丁之位的六名高阶弟子已布好阵势,而六巫正待上前列阵,便闻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吼传来,随后只觉地动山摇、天地色变……
第16章 零壹陆 封印凶兽
却说每三年一回,灵山之上的封印皆会松动,需灵山六巫重新巩固封印。而方才那一声怒吼,正是穷奇因封印松动、伺机破阵而出所发。
这边朌坤见罢此状,道句:“看来今次巩固封印,较了从前,确实晚矣,那凶兽已亟待破印而出。诸位,请结阵!”
诸人得令,忙按了六甲之位站定,而朌坎则远远躲于一旁的山石之后观看。此番只见六巫所站之位正是按各自宫殿之位,朌蒙站甲子、朌益站甲戌、朌坤站甲申、朌豫站甲午、朌蛊站甲辰、朌比站甲寅,外围则由六位高阶巫祝分别站了丁卯、丁巳、丁未、丁酉、丁亥与丁丑位。随后众人一道召出各自法杖,运转灵力,登时只见众人身后浮现出各自召唤兽的巨大身影。
此番还是朌坎头一回见识到其余五巫的召唤兽,便特意留下心来。只见朌蒙的召唤兽乃是互为首尾的双头蛇枳首蛇,朌益则是身长几十丈的长蛇,朌比与朌豫乃是性子温和的蝡蛇与黄蛇,而惟有朌蛊乃是四翼六足、扭曲怪异的肥遗。朌坎见状,只道是连召唤兽亦是这般奇形怪状,心下再度对朌蛊此人生出许多戒备警惕之情。
自甲子位朌蒙伊始,各人运足灵力,灌之于法杖,一时之间,只见各色的精魄之光大盛,一旁观看的朌坎只觉眼花缭乱。随后便见六甲之阵中央,缓缓浮现出光阵,而光阵之上,穷奇身形骤现。
那穷奇自知众人施术封印自己,亦是不甘示弱,拼尽己身邪力以抗六甲阵法之力。一时之间,双方灵力相拼,难分胜负,又因空中灵力震荡之故,致使山石崩摧、草木断裂,躲于山石之后的朌坎亦遭池鱼之殃,抱头蹲坐一旁,警惕头顶滚落的碎石。
然那穷奇因了封印之力大减,邪力不受封印压制,遂邪力大盛,一时之间双方相持不下。六巫虽尚能支持,然外围的六丁之阵上六人,不过仅为高阶巫祝,灵力自是远不及六巫,遂一段时间过后,便觉灵力难以维继,渐渐站立不住,在灵力的激荡之中东倒西歪。
眼看着那穷奇之力愈强,而阵法之力愈弱,那外围六丁之阵便率先崩摧。情急之下,阵中朌坤一面勉力维持六甲之阵,一面心下一动,与其就此待灵力耗尽,不如豁出去一搏,遂忙对山石之后的朌坎叫道:“坎儿,你且快来!”
朌坎闻声,将抱着的头抬起,见阵法已是岌岌可危,随即摇摇晃晃地立起身,趱至阵法外围问道:“师父,有、有何吩咐?”
朌坤道:“你与外围六人按北斗七星之位结阵,你且尽力施术,相助与诸人!”
朌坎闻言哭笑不得,急道:“师父,您老没搞错罢?我不过区区文宿阶位的弟子,如何能相助他人?”
朌坤则道:“此番惟有你在这处,已不及唤来他人,只得你尽力一试。且相信自己,尝试激发全身所有灵力,或可能成。”
朌坎听罢这话,已是再无退路,只得心一横,将牙一咬,依言而行。站定阵位,召出法杖,登时只觉从阵中涌出一股股劲力,将阵法外围之人死命拉扯拖拽,宛如黑洞一般将人吸入其间,令人站立不稳,头晕目眩。朌坎只得勉力站定,涤除杂念,扫清灵识,集中精神,运转灵力。随即只见自己法杖之上青光大盛,精魄色泽逐渐加深,向紫光渐变,几近就此突破至寿宿阶位。与此同时,巴蚺二蛇亦随灵力变化,身体登时增至数丈长短,蟒蛇之形初现。
终于,此番因朌坎之力加入,外围之阵压力骤减。只见外围七人所结之北斗七星阵光芒大盛,外围之阵反补于内围的六甲之阵,之前相持不下的局面终于失衡。只见阵内朌坤大喝一声,勉力激起全身灵力,身后腾蛇亦是身形大长、鼓翅长嘶,一举压倒穷奇邪力。只见六甲阵法光芒一闪,只顷刻间便将阵中穷奇身形吞噬,将其再度封印进阵中。
事毕,众人皆是灵力大耗、萎靡不堪,而朌坎更是浑身灵力耗尽,宛如枯草萎藤一般跌坐在地,双腿抖如筛糠,有气无力地道句:“呵呵,此番封印穷奇,我竟然还留有命在,真乃上天垂怜啊呵呵……”
只见巴蚺二蛇亦恢复成平日那般大小,正沿着朌坎手臂蜿蜒而上。此间众人见罢此景,皆知此二蛇乃朌坎之召唤兽,其真身亦是气势骇人,投向他的眼神皆有刮目相看之意。
朌蒙步至朌坎身侧笑道:“此番巫朌大人情急之下兵行险着,强令汝与外围弟子转而祭起北斗七星阵,亦是相信汝之潜力。汝本为低阶弟子,与高阶弟子之修为尚有差距,若是汝力不继,我等今日皆会命丧此地。不料汝倒也不负众望,且因祸得福,强提自身修为,几近就此突破寿宿阶位……”
一旁朌坤惟捻须而笑,不发一语。而朌坎听罢这话,口中尚且搪塞一句曰“巫彭大人过奖了”,心下已是得意洋洋,只道是这巫彭不愧为名义上的六巫之首,举止和蔼、言语得体,瞧瞧这番言语,又如何不得人心?
朌坤命两名弟子将朌坎搀扶回甲申宫,朌坎一路上仍喋喋不休曰自己今日既有此精进,正可就此勉力一回,力求一次突破寿宿阶位。朌坤闻言,眉眼弯弯,捻须笑道:“你既有此决心,为师自当不负所托,明日即安排试炼与你。”
一旁朌坎见朌坤笑得眉眼间皆是狡黠之色,心下暗道不妙,不祥之感顿生,暗忖道:“不妙,师父这笑得是不怀好意啊!这老狐狸,又起了甚念头专坑我这弟子了?”
果不出所料,次日清晨,朌坤便递来一本《太上清静经》,令朌坎抄写诵读,为日常功课。朌坎见状惊得目瞪口呆,只道是说好的提升修为的试炼呢?怎的便成了抄书背书了?这背书要能提升修为,还不人人都修成了圣宿阶的神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