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远摸摸鼻子,“你刚刚说这首歌……”
“《当爱已成往事》,怎么啦?”
“其实,张国荣唱的歌中,我最喜欢的是另外一首……”
“哪首?”
祝远目光转到窗外,发现大雪纷纷扬扬,依旧没停,积雪已经没上了人的脚跟。
“说嘛!到底哪首啊?”舒窈催促道。
祝远缓缓道:“《路过蜻蜓》。”
“这首歌啊……我好像没听过,”舒窈思索道,“不过听这个歌名,你的意思是你和那个人是从来没有开始过么?”
祝远愣了一下,好像第一次被人指出这个残酷的事实。
如果说一段已成为过去的感情让人感到悲痛,那要是一个人从来没有拥有过呢?
要是他至始至终都只是个旁观者,连靠近的勇气都没有呢?
祝远发现当自己想怀念的时候,都不知从何怀念起。
他不是没有遗憾,就像舒窈说的,这是他心里的结,解不开,只能永远地放在那。可遗憾又能如何,他没有资格后悔,因为在那么长的岁月里,他明明比任何一个人更有机会。
“David,快讲啦。”舒窈道。
祝远心里堵着一份久远而沉重的委屈,吐不出来。他脑海里斗争了好久,才开口说第一句话:“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
“然后呢?”
“然后我们一起上了小学,上了初中,后来高中也是同班同学。”
“那很有缘啊!”
祝远忽然有点说不下去了,他和方裕宁有缘吗?有缘的话,为什么他们认识那么久、那么了解彼此都没有在一起?
“再然后呢?继续说啊。”
“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舒窈撇了撇嘴,不太高兴,“David,你能不能态度认真点?”
祝远苦笑,“下次再说吧,我还没准备好,可以吗?”
“好吧,”舒窈看到祝远的表情,决定妥协,“那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
“你们现在还联系吗?”舒窈问。
“有啊,他刚刚还给我朋友圈点了个赞。”祝远笑道。
“你们不会是‘点赞之交’吧?”舒窈又开始诧异。
祝远摇头,他也不知道他和方裕宁到底算什么。他多羡慕方裕宁,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把他分到了一个单独的组,有好多条朋友圈状态其实是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的。
他也不知道,高二那年他终于离开了那个最后一排的座位,其实不是陆离替他向班主任求的情,而是他。
方裕宁有许许多多不知道的事,而祝远这辈子已不打算让他知晓。
喜欢的人也同样喜欢你是一件概率极小的事。世上大多数感情,都只能付诸东流。
“你回国的时候你们不聚聚么?”舒窈问。
“如果我说我已经十年没回去过了,你信吗?”祝远笑着问。
舒窈打量了他片刻,摇头,“不知道,我并不了解你。不过,就算你不回去,以你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他也不过来看看你?”
“他提过好几次,不过我都推辞了。”祝远淡淡地笑。
“为什么?”
“因为他说他要带男朋友过来,就当一起旅个游。”祝远摊手。
舒窈随着他笑出来,"那对你可真残忍。”
“雪是不是停了?”祝远看着窗外道。
“David,”舒窈忽然叫他,好像没听到他刚才的话,“他就算一个人过来,你也会找借口推辞的吧。因为你怕再见到他,对吗?”
“嗯?”祝远转过头,愣愣的。
“没下雪了,不介意的话,一起走走?”舒窈站起来,拎起包,笑盈盈地看着他,仿佛刚才没抛出那个略显残酷的问题。
祝远看着她,看到她眼里某些真诚的东西,“好。”他答应道。
他们走出餐厅,外面是一片柔和而宁静的白,舒窈走快了几步,转过身背对着路。
“你这样走不怕摔倒吗?地上很滑的。”祝远说。
“怕我摔倒的话,你牵着我啊。”舒窈对他伸出手。
祝远犹豫了片刻,上去握住。
快触碰到指尖时,舒窈却突然把手抽开了。
祝远困惑地抬头,只见舒窈走在前方,站在雪地里大声问他:“你现在还喜欢那个人吗?”
祝远摇头,“会怀念,但那不是喜欢,我知道。”
“那你会再喜欢其他人吗?”舒窈又问。
“不知道。”祝远还是摇头。
舒窈忽然停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跟前,额头几乎要贴上祝远的嘴唇。
祝远没动,没说话,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David,我喜欢你,你知道吧?”舒窈踮脚,使自己和他看起来一样高,平视着问他。
祝远噎了一下,点头。
“我不要你勉强的感情,因为我不需要一个不够爱我的男人。我等你真正爱上我,如果有那天,我们一起回中国看看,好吗?我从没回过那里。”
祝远看着她郑重的态度,觉得说不出别的话,他点头,道:“好。”
舒窈望着他,忽然笑起来,是一种相当放松畅快的笑容。
“怎么了?”
“David,其实我听过《路过蜻蜓》这首歌。”舒窈道。
“那你怎么……”
“因为我不想做路过的那只蜻蜓,我希望停下来,留在那个人身边。”舒窈笑着说完,转身走了。
祝远愣了愣,喊道:“等等我。”
他小跑几步,终于追上了她的步伐,与她一起向着茫茫雪地里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似乎是北方的小年,祝北方的朋友小年夜快乐~非常抱歉一个番外卡了这么久……我回来了!
☆、 卡门番外·追忆逝水年华
三伏天是一年当中天气最为闷热的时候, 这个天气本应该躺在家吹吹空调,吃吃西瓜, 再不济,随便在路边买杯冰镇酸梅汁也好。
卡门想到这里, 咽了口唾沫, 从幻想里提出神, 继续去够那近在咫尺的杏子。
橙黄的杏子亮堂堂的,挂在树枝上, 在烈日下几乎有些晃眼,卡门感觉到有眼泪流出来了, 却没多余的手去擦。
风一吹就掉眼泪, 这可太丢人了。卡门想。
“赵耀, 你好了吗, 够不着就下来吧, 怪危险的。”树下一个敞亮的声音道。
那是余和之的声音, 卡门听着都不困乏了, 恨不得腾空一跃飞上树顶, 星星都能给她摘, 摘个杏子又算什么。
”快了,学姐你等等啊。“卡门喊了一声,伸直了臂膀,侧着身子继续够。
这个侧着身体伸直胳膊的动作让他想起儿时学过的一支舞,尽管现在说出来没人会相信,一个胖子, 还是一个男胖子,竟然学过跳舞?
但他小时候还真学过,并且学的不是什么街舞、爵士之类娱乐倾向重的舞蹈,他学的是正儿八经的现代舞,按他那舞蹈老师的话说,那叫有“艺术追求”,有“观念和态度”。
学跳舞没人逼他,是他自己热爱,在电视上看到过一次,便对这种肢体表演艺术一见钟情。
他记得的那支舞中便有这样一个动作,绷直了身体,向远处伸出手。
卡门至今还记得舞蹈老师一遍又一遍地强调——跳舞要有情感,而非单纯的动作,想象眼前是你最梦寐以求的东西,你只要手伸得够远就能够着它。
那时的卡门闭上眼,却什么也没想出来。
他不想要别的东西,他只希望自己能变瘦。
“瘦”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卡门不知道。就像他也不知道“胖”这个字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烙印在自己身上的,似乎从他记事起就获得了“胖子”这个绰号,久而久之,连老师都会想不起他的名字,转而和同学们一起叫他“胖子”。
胖子有自尊心吗?当然有,不过被打击得久了,这颗心好像就不那么容易碎了。
卡门常常会想,人的特征是不是都是上帝分配的,有些人生来就聪明,有些人生来就美丽,还有些人,生来就有一身减不掉的r_ou_。
“喂!你们在干嘛!”远处突然一声大喊。
卡门像是武侠小说里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然爆发的侠客,猛一伸手摘了个杏子装进口袋里,跳下树抓住余和之的袖子就跑。
“你们两个站住!哪个班的!再跑我告诉你们班主任!”保安在后面大喊。
卡门头也不回,汗涔涔的手抓着袖口,在烈日下绕着教学大楼跑了几个来回,最终冲进去,一口气跑到了学校楼顶的天台上。
“赵耀,你……你跑那么快干嘛,保安师傅早就没追了。”余和之上气不接下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