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抱歉。”
“完了?”
“我以为那是您送给我的礼物。”
“你说什么?”
“林,林先生,何必为了这点小事儿生气呢,顾怜生完全没有那个资格惹您生气,您——”
告诉你,和林轩说话要讲求技巧,你看,我只字不提那手机最初是用来干什么而我又胆大妄为作了什么,我只给那手机
定性:我认为那是一份礼物,我还提醒林轩,你这么大个人物和我这样生气很掉价,如果他再和我计较,那就太小心眼
了,所以我笃定他不会再追究此事了,大不了再强调一次:那手机只能接打一个人的电话。
果然,林轩放过我了,他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下午有事儿?”
我的脑袋迅速运转,拟定了多种回答方式,并且快速推测他会有什么反应。五秒钟后我给出了最合适的回答,“对,有
非常要紧的事情。”
害怕他的人通常会说“不,也没什么事情”之类的话,很快掉到林轩的陷阱里,他认为你前后言行不一致欺骗他,并且
会说一句:既然没什么事那就好,你不用回去了。他把责任全部推给你,是你自己说没事很空闲的,你说你憋屈不?!
我则不给他这个机会。看他怎么下台。
“你们学校晚会彩排?”
他竟然知道。谁,谁告诉他的?
“嗯,我必须赶回去参加。”我见他态度变了,坐起来,耳朵里嗡嗡作响,我饿了可一点胃口都没有。
“节目名字是什么?”
“白,白雪公主。”
“真恶心。”林轩走到外屋去,打了个电话,“喂,把他们的节目彩排放到最后一个,对,五点之后。”
我爬起来往窗户边上走,高层建筑,周围的景观很眼熟,我正在市中心一座高楼里,我看到步行街就在正下方,人们缩
成了一个质点缓慢移动着。
“现在你没事儿了吧。”
我摇摇头,萎蔫极了,“噢,完全空闲了。”
林轩变脸比川剧里的还厉害,他刚才凶神恶煞要杀人似的,现在却平和如暖风拂面,你完全看不出我们是什么关系。他
站在我身后,一手甚至亲昵地按在我肩膀上,如果放在别的小说里,我们就是关系和谐的情侣,可事情远没有那么浪漫
。
“你去准备一下,我们出门。”
我去拿手机,看到显示钟秦的一条短消息,我没敢堂而皇之查看,跟着一个进屋的中年妇女出去了。她把我带到了隔壁
房间,吩咐我:洗澡,换衣。她穿着制服,看得出来了,这儿是一家酒店。
然后我坐在那俩有些熟悉的黑车上,听着小夜曲,看车子驶向了城外。林轩还是在看我,我今天心情恶劣,有点豁出去
的生猛劲儿,全然无畏迎着他赤裸裸的目光。我开始回忆反思自己为什么不愉快,没错,根源就在上一章结束的地方,
崔晓凉,钟秦,还有杜子腾三个人让我不舒服,我在里面到底是个什么角色?或者根本没有角色?我被摆布了,那不是
我要的生活。
“你在看什么,同性恋?”
“你长得太帅,我多看几眼。”我回答的时候大脑机能丧失,话脱口而出的同时肠子悔青了,我果然还没有想起来林轩
是个什么人物,亡羊补牢吧,“您是个伟人,我有点好奇。”
“你今天说话颠三倒四,怎么回事儿?”林轩一抹笑像220v电压,杀伤力适度,“告诉你,世界上的伟人只有毛泽东一
个。高材生你说说为什么?”
你也许会认为没有文化大革命的话,他会是个毫无争议的伟人。我不这么认为,作为一个人,他的控制能力已经越之寻
常,中共很多灰色历史我们已经不得而知,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一个很出色的策略家。当我们被一段洪波巨澜的历史所
淹没时,看到的只有时间坐标轴上最为明显的标示。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林轩的问题,沉默……继续沉默。
林轩好似不需要我回答,他低估了我的能力还是认为我的看法和大多数人一致无二呢。一个伟人之所以成为伟人,重点
就在于,他始终是还是一个普通人,他没有成为全体意志的标本,你也许会崇拜那些电影中无所不能拯救世界的英雄,
那是人类自恋的表现,他们在崇拜自己的想象以及未来也许有一天会拥有的权利。英雄在按一种悲哀的生活方式存在,
而那位伟人却没有。在他潜意识中察觉到时,试图跳出我们集体意识的摆布,可关键在于,他跳错了方向。直到现在我
周围的很多人都不喜欢他,按照他们的想法,那些悲剧和如此大规模的疯狂举动根本不应当出现,我们应当完全让他运
行在已经安排好的轨道上。好了,关于这个问题我可以写一篇论文,所以我没办法用简洁的语言在他感到头昏脑胀之前
解释清楚。你们能明白我的大概意思了吗。我再说一遍,毛主席是一个伟人,在我心目中他的地位超越了给予无产阶级
不断探索牺牲动力的马克思,因为他打碎了笼罩在自己头顶的光圈在成为神话之前回归了一个普通人。
“他是个伟人。”我陷于自己的思考中,瞬间便忘却了自己周遭的一切,望着林轩笑了。后半句我没有说出口,林轩有
意无意在模仿他,他也许没有那个资格和能力,但他始终不断在跳出人们妄图束缚他的枷锁,他唯恐被掌控。
我们没再说话,也许我思考的东西太过沉重了,整个人被肃穆的静默所笼罩,令人敬畏,一段有深度的思索神圣到不容
破坏。
车子停在了北郊的一所度假山庄前(英兰山在南郊),浓密的树木遮掩了零星排布的小别墅,沥青车道上湿漉漉的,一
阵风来,都可以卷起水沫。下车的时候,林轩在我耳边问了一句,“你想好答案了吗?”
“我已经告诉您了。”我跨出车门,望着面前没什么特点的别墅园,惊讶地发现了站在那金色大门口前的艾平达,而此
时,林轩不知出于何种目的从身后将我整个抱在怀里,即便不看,我也能感觉到他眼睛里阴险的笑意。
“您好,林先生。”艾平达向前走了几步,眼睛始终在看我,多了询问,似乎又不需要我解释一般,蔑视,“你好,顾
怜生。”
林轩放开我,在赤青的跟随下与我们擦肩而过径直进门去了。我和艾平达在用眼神一问一答,我没有犯错,不必躲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