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哭?你怎么有脸哭?你怎么有资格哭?人家都说恩将仇报,我是只闻其声不见真貌,你让我见识了,你爸就是个变态,是杀人的恶魔!”
“原谅你?怎么原谅你?你要是回去把你爸杀了,我他妈的就原谅你!现在你给我滚出我家,我这辈子都不想看见你!”
“再不走,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小刀的眼神此刻犹如要爆炸一般。
我看着这一切,眼中有了泪水,我不知道原来当时的我这么的恐怖。
在他混乱的世界中,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我。
我走过去蹲在小刀面前:“赵译,小刀没有错,他还是个孩子。”
小刀冷笑一下看着我。
刘医生在旁边扶额:“他这是扮演你呢?”
我深吸一口气,对小刀说:“那你想要小刀如何呢?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警方也在跟美国的司法部门联系,要抓住他的爸爸,遣送回国……”
小刀声音y-in冷:“我要他们全家都死掉,我要让他一辈子活在痛苦之中,我要他看着他爸爸血流成河,我要……”
“不,你不是这么想的!”
小刀表情有些哀伤:“我就是这么想的。”
我死死的抱着小刀:“别说了,别说了……”
小刀说:“我……我但愿我这辈子从来都没认识过赵小刀!”
我闭上眼睛,感受小刀单薄的身躯微微颤抖。
我说:“想想你和小刀的过往吧,赵译,他何曾对不起你过。”
小刀一愣。
我嘴唇贴着他的头发说:“你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放学后踢足球了,每天踢你都不嫌累,每次回到家一身臭汗,小刀也没嫌弃你,那时候家里洗衣机不好用,都是他给你洗的衣服,你忘了吗?”
“你最喜欢的歌手是萧敬腾,赵小刀那个不识货的一直就看不上萧敬腾,但有一次成都签售会,他为了你排了两个小时的队,给你要到了萧敬腾的TO签,你却不领情,直说什么破签名都没有写你的名字,弄的小刀特伤心,这不是人的事儿就是你干的!”
“你明明知道小刀害怕下雨天,总是在下雨天的夜里吓哭他,等人家真的哭了,你又后悔,搂着人家一起睡,这些蠢事儿你干过多少次?”
“你总说小刀笨,小刀蠢,但当人家真的背会拿首《笠翁对韵》,你又喜滋滋的跟老妈吹牛,说是你教的好。”
“你总在家里头嫌弃小刀,但每次学校里听见有人说小刀不好,你还不是第一个冲上去揍人?但你就是蠢啊,从来也没跟小刀说过,你说了他得多开心……”
说到这里我忍不住一下一下的轻捶小刀的肩膀,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你个二逼,你一直口不对心,你明明从一开始就很喜欢小刀,你见他第一眼就恨不得当成宝贝一样护着,你明明知道他什么错都没有,你怎么忍心这么折磨他?……”
刘医生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慢慢走过来拍拍我的背,把我和小刀拉开,小刀坐在沙发上发愣,我转过头去看向别处,心里发苦。
刘医生说:“赵译,我和你认识也十年了,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和他住在一起,就是在互相折磨,对他的病一点好处都没有。”
我不说话。
刘医生说:“我认识一家医院,收费不算贵,主攻神经科,那里有专业的医生和陪护,把他送那去吧,这对你对他都是最好的方法。”
我说:“刘医生,我不想和小刀分开,这十年我等的太久了,我不想再去某一个地方,定时定点的看他,我现在只想每天守着他。”
刘医生说:“我知道赵译,我知道,但你这样对他的病情起不到任何好处,你想让他一辈子就这么下去吗?一个废人,如果没有你他甚至连生存的能力都没有,你怎么忍心呢?”
“你也说过,如果有哪怕百分之一的可能x_ing让他恢复正常你都愿意试一试,现在把他送进医院是对他最好的帮助,你……”
刘医生叹口气:“我知道你们之间的感情,但为了以后可以走的更长远,你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他拍了拍我的背,然后饭也没吃,放了几瓶药在茶几上就走了。
我呆愣的看着小刀,小刀此刻眼睛像蒙了灰尘一般,依旧漂亮,但那双眼睛仿佛只是摆设,看不到任何东西。
他这个时候我是知道的,他不会主动说任何话,这个时候的他犹如行尸走r_ou_一般,没有任何行动能力,而且不知道会持续多久,有时候一天,有时候好几天。
我心中一阵绞痛。
刘医生说的对,我这么做太自私了,我总想着把他绑在身边,我自信的以为我有了房子就可以好好的跟他一起生活。
但其实我能做的太少了,我根本走不进他的生活。
我们住在一个屋檐下,但却生存在两个世界。
我的想法太幼稚,他的世界不会因为有我的存在而有什么变化,一切都是我的臆想。
我走到他旁边,轻轻的吻了他的额头:“小刀,是不是把你送去医院,你才会好起来呢?”
小刀不可能回答我,眼睛还是无神的看向远方。
整个房间静极了。
我舌头发苦,轻轻搂过他瘦弱的肩膀,让他的头靠在我的肩上,就像抱着一尊玻璃做的娃娃。
“小刀,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不要再惩罚我了,好不好?好不好?”
我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
第14章 第 14 章
小刀躺在病床上,侧着身面无表情的看着远处的窗户,窗户上有一株绿萝,他就盯着那盆绿萝,已经许久了。
护士过来对我说,医生有事情跟我说,让我去他办公室一趟。
我给小刀掖好被角,说:“我等会儿就回来。”
他没给我任何回应,我也习惯了,就去了医生的办公室。
医生拿出前两天刚给小刀做过的检查片子,说:“你要有个心理准备,他的脑部已经开始退化了。”
我一惊:“什么意思?”
“你看这个y-in影,这是存在他脑中的血块,这应该是受到严重撞击后形成的,而且最近有严重压迫神经的趋势,现在他的行为方式,用医学上讲,叫做高级神经功能活动障碍,赵小刀的思维、记忆或者是分析判断能力都在极具弱化,包括视觉空间的辨认,还有自我的情绪控制等,跟痴呆无异。”
我愣愣的看着医生:“那,那有没有办法治疗,把他的血块取出来呢?”
医生笑了:“你们这些不懂医学的就知道瞎猜,哪有那么容易,脑部神经是最不好碰触的地方,牵一发动全身,他的血块如果真的动手术,后果百分之百是永久x_ing痴呆,甚至可能伴随着失明、失聪、身体各个功能指令障碍等。”
“那么吃药呢?”
医生说:“这是目前唯一能做的。他现在时而记得什么,时而行动如痴呆,就是因为血块的压迫,虽然做医生的要鼓励病人家属积极面对病情,但但我必须要跟你交个底,你别再抱有什么太大的幻想,我也就只能说这么多了。”
医生看着我,最后说:“带他回家吧,好好陪着他。”
我的血液瞬间的冷了。
我不知道怎么走出办公室的,我知道医生在后头看着我,带着悲悯。
我走进病房,小刀依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我找了个板凳坐在上头,握着小刀的手。
“小刀,我不信这些的,我不信。”
我哽咽了一下:“我们回家吧,他们都是骗子。”
我浑浑噩噩的开始给他收拾东西,脑袋乱成一锅粥,窗户外头嘈杂的车水马龙声让我烦躁,胸口仿佛有一团火要把我烧成灰烬。
我不想去想医生那是什么意思。
我只知道我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带小刀回家。
我背着包,牵着小刀的手急切的下了医院的电梯,刚出了一楼,就看见几个护士推着一个满身带血的男人,男人已经一动不动,旁边的女人悲切哀鸣。
“你可不能有事啊,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
我听到这句脚步放慢了,小刀的脚步也随着我放慢,完全是无意识的模仿。
我转头看着小刀,本来悲苦的心情仿佛被那个女人的哀嚎声带走了。
四周一切我都感受不到了,只能感受到小刀温热的手,我又攥紧了些。
回到家,我给他换上柔软的睡衣。
鹅黄色的睡衣衬着小刀白净的脸庞,更显稚嫩,根本不像是一个二十七岁的青年人。
小刀就像是被我牵线的木偶人,整个房间除了我,几乎没有任何声音。
小区隔壁有一个公园,有一片很大的杨树林,绿色的枝叶仿佛总能引起小刀的喜爱,我总是带他去那里散步,累了就找一个长椅坐下。
他也会定眼看着那片碧绿,嘴角不自觉的有些上弯的弧度,我不知道他现在心里是否还在想些什么,或者什么也没有,但心情貌似比家里要好很多。
到了深秋,小刀已经走路变得缓慢,我在商场里挑了最好的轮椅,回家自己一下下的组装,他就在沙发上看着我,我许久没用过这些工具,手法有些生疏,对他歉意的笑了笑,他如果有知觉,一定会在心里嘲笑我的蠢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