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辄与阮流今并驾齐驱,迅速掠过一望无际的黄沙,暮色渐深,他们离目的地也是越来越近了。
到了龙庭,凌辄出示幽州刺史卫衍的名刺,准备带着身后的一队人马一同进入,却被拦截,要求只能由少部分的人进入。凌辄想了想,有卫衍的幽州守军在边境对匈奴的威慑作用,量匈奴也不敢做什么手脚,便与阮流今带了十几亲兵一同进入了龙庭。
悉禄单于派了一名文官带领凌辄等人到达汉人使者的大帐前时确实傻了眼。
散叔与汉人来使正刀剑相向,面目可憎。
凌辄眉峰一挑,看向悉禄派来的文官:“哦?这是怎么回事?”
“这……这……”那名微微发福的中年文官额头冒出汗滴,尴尬地向凌辄笑道:“这……恐怕是有什么误会吧?”对散叔使个眼色,“郝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文官向来与散叔不对盘,对散叔自然没有好语气,便是连名带姓地叫他的中原名字。
郝散亦是对这种狡猾拍马的中原人很是不齿,昂头冷笑:“我的私事,与你无关。”
中年人一口气憋在喉咙里发不出来,恨恨地瞪郝散一眼。
咫素无声冷笑。
郝散看柳熙年一眼,又很是光明正大地扫过凌辄阮流今,带着手下的人马光明正大地转身离开。
柳熙年手下的人不忿地想要叫住他们,被柳熙年以眼止之。
凌辄朝那文官笑一笑,不再言语。
那文官笑得谄媚,“您不在龙庭小住几日?”
凌辄道:“不必。”
暮塔道:“你和四哥说一声,我决定要去洛阳游玩一番,叫他不要担心。”
文官冷汗直冒:“这使不得啊小公子!您怎么能就这么轻率地远行呢!”
阮流今轻笑,心中大叹中原人就是演技好啊,这位爷说冒冷汗就冒冷汗,分明对这位少年不怎么上心,还能看上去这么诚惶诚恐哦!匈奴人怎么着都干不了这种事情啊!
大漠风光,负剑向黄沙,战马立天涯。凌辄晃晃悠悠地骑在马上,一会儿就回头看一眼阮流今,只觉得满心的柔情都要溢出来一样的高兴与满足。平常总是带着些许戏谑的眼睛也盛满了喜悦,倒是顽皮公子少见的模样。
阮流今被那目光折磨得快要受不了了,狠狠瞪他一眼,却换来更加得意地笑,只好不再理他。
柳熙年挑眉看向前面的两个人,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在心里面偷偷地笑,面上仍是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道貌岸然。
回归的路程如此愉悦。
卫衍说:“代戍边的将士们向陛下问安,愿吾皇寿而隆,吾皇茂而嵩。”
阮流今归来,于是咫素一同归来了。
人们终于知道了阮家小少爷到底是去找回了当家琴师咫素,大感失望又不免觉得理所当然。阮时锦这样的人怎么会长期在兰筝阁这样的地方呢!世家大族的公子,到乐坊中品操丝竹,本就是及其少见的事情,也就只有阮时锦这样的任心而行的人才做得出来,也不过是图一时新鲜,要长期的在乐坊中混迹也只会是以客人的身份而不会是琴师啊。
时间依旧流转,兰筝阁依旧日日笙歌。
凌辄饮下一杯梨花白,偷偷去看坐在对面的阮流今,只觉得眉目如画,心中就很想笑出来。
怎么就这么好呢?偏偏我就是时时刻刻在你身边的那个人?
嘻!
柳熙年带着暮塔走进来。
暮塔眨眨眼,看见了以前见过的人了呢。轻轻笑了笑,“你们真的很像是柳熙年说过的那些所谓的纨绔子弟呢。”
凌辄和阮流今的嘴角几乎是同时抽了抽。
——第一卷·径路向黄沙·完——
第二卷:杯上写芙蓉
第七章
“小阮?”
“唔?”
“小阮?小阮小阮?”
阮流今翻一个白眼,“凌大少!您到底要怎样啊?”
凌辄笑着凑近到他耳边,喷出的气体温热,很容易就让阮流今红了耳朵。他用带着暧昧的低沉嗓音道:“我想要牵你的手。”
阮流今狠狠瞪他一眼,“不要不注意场合地乱来。”
这是京城富商端木谦的私宴,邀请众多名家来此处游乐。阮流今作为京城最大的乐坊的老板,以及世家公子的美貌与身份,自然在受邀之列,倒是凌将军是随着阮少爷来吃白食的。席间有女子来为阮流今倒酒,目光那叫一个含情脉脉,看得凌辄恨不得把手中的杯子捏碎了。
——真是一只招蜂引蝶的家伙啊,如果可以锁在家里就好了。
阮流今全然不管他,接受美女的服务接受得心安理得。
凌辄气结,觉得想走开吧,阮流今被别人非礼而且他还不在旁边他就无法抑制自己无穷的想象力,万一小阮被别人严重地吃豆腐了他就没地方后悔了,但是坐在他旁边又觉得很生气啊,这种连豆腐都吃不到的情况实在是让人很郁闷。
端木谦是京城有名的富商,而且在朝中任职,众多官员都给他面子,甚至有人以接受到端木大人的邀请函为荣,这足以证明你已经进入平民们向往的上流社会,不光光是奢侈糜烂,来这里也不仅仅是为了标榜自己有多么名流,而是有可能在这个宴会上遇见慧眼识英才的人,受到推荐,从此便有可能青云直上,飞黄腾达,这是一条捷径。当然这是对于寒门士族而言的,像是凌家和阮家这样的人家自然是不用的。不过同为商界显贵,阮老板无论如何都要卖端木谦一个面子。
凌辄冷着一张脸装面瘫(这是皇家侍卫必备的表情),那种冷漠的气场使得过来陪酒的女子连话都不知道要怎样和他说,更别提劝酒了,于是他就被晾在一边了。听见有人在觥筹交错声中悄悄地议论:“这次幽州刺史卫衍大人算是立了大功了呢,不知道朝廷会给什么样的嘉赏呢……”
“听说是要擢升为尚书令呢……”
旁边有一人轻捋髭须,摇头道:“此事恐怕还是未定之数啊……卫衍能不能回京只怕都难说。”
“哦?这位大人何出此言?”凌辄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卫衍的功绩朝野人士有目共睹,他怀柔戎狄,使得边境安宁,擢升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怎么竟然有人觉得卫大人连京城都不一定能回来呢?
那人轻叹:“要知这朝廷不仅仅是皇家的朝廷也是士族的朝廷啊……”
此人这般言语甫一出口,旁边的人便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再说下去。那人也醒悟到自己方才说了多么大逆不道的话,故意伸手抚了抚额头,喃喃道:“果然是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