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然很沉着,唯有烟吸得特别深,连呼出来的感觉也是不一样的。
为养精蓄锐我就在沙发上躺下了,这次睡得格外昏沉,呼吸滚烫灼热,并不踏实,但又困乏得醒不过来。不知何时额头上忽然感觉一凉。
和学姐交往那短短一年的时光里,我们只一起度过过一个夏天,天很热的时候我送完外卖出来满头大汗,她忽然出现在大门口,双手捧住我脸颊,那双手好像刚拿过冷饮,冰凉沁人。
“凉快点儿了吗?”她笑着说。
我曾经以为那就是爱情了。有一个女孩对你那样好,刚好她也那样好。
可这次不是握过冷饮后女生柔软的双手,这次它有宽大的手掌和粗糙的指茧,那是唯有比古筝更粗的贝斯弦才能造就的一双手。
我感觉它的手指顺着额头c-h-a进我的头发里,头发被拨开的感觉很舒服,它就这样沿着我的头顶往后越c-h-a越深,滚烫的头皮触到微凉的手指,让我好受了许多,然后那只手又从发间滑下来,手指压着我左边眉毛,撑开的手掌包裹住了我的脸颊和耳朵。
浑浑噩噩中我睁开眼,看见塞林格逆着酒吧昏暗暧昧的光,手贴在我额头上,并没有多余的动作:
“你有点发烧,起来吃点药。”
我摇头坐起来,发现身上盖着他的风衣:“是低烧不严重,我喝点儿水就行,待会儿要开车,不好吃药。”
他在我面前的茶几上坐下,弓着背看着我:“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你什么都不用说,林赛哥,我相信你。”
“可你相信我什么?”
“董佳都和我说了,你只是想帮他。”你这么好,不感谢你已经很自私,指责你,我想不出谁有那个资格。
他不说话只是注视时,眼睛就好像一把锁,能轻易锁住别人的目光:
“迟南,那个时候在CBC大楼的楼梯间,我们要是能多聊聊就好了。”
是啊,可是这样也挺不错的,你不觉得吗,我心想。
——
快凌晨四点了,外面的气温也越发地低了,正是狗仔们最冷最困的时候,经理帮了大忙,亲自出面请狗仔们离开,并否认塞林格在会所里,这招自然不管用。五点时我打电话叫了外卖,外卖送来,经理让狗仔们进大堂吃东西,并再次请他们离开。
熬不住的记者陆陆续续接过吃起来,经理边和他们说话,边按事先约定的发了条信息给我,我开着塞林格的车驶出了车库。
吃外卖时狗仔娱记们也没忘留意外面,还经验老道的狗仔还留了一个同伴在车里,猛一看见白色的玛莎拉蒂开出来,纷纷上车追在我身后。我从后视镜里看见塞林格开着经理的黑色轿车从另一个方向离开,放下心来。
被狗仔咬得很紧的时候也是有点谎的,不能开得太慢,容易被追上,那样给塞林格争取不了多少时间,但开太快后面的车都跟着加速又委实很危险。我将车开上了立交,前方有大货车挡住时不由有点绝望,还是被后面的车追上了,狗仔的车直接就往我这边靠,贴得太近了,这些家伙脑子里根本没有交通安全四个字!
还没下桥狗仔们就发现不对了,不过这立交系统复杂得很,等他们下了桥再倒回去追塞林格铁定追不上了。
我把车开回塞林格家时天都亮了,高级公寓楼下也早已是狗仔扎堆,连车库里都潜伏着记者,我把车停过去时还看见有两个狗仔在杜卡迪1199前合影,我开了远光灯,两人才手挡着眼睛闪开了。
也不知道这会儿塞林格会去哪儿,不管公司和家里都回不了吧,他可能会去石头哥或者季诗家里避一避风头。
我打算先回家吃点药,在地铁上差点睡着了,走出地铁站,以为总算可以松懈了,却接到了笑笑的电话。
“吃南?!你在哪儿啊?!”
她语气这么急,我不明所以:“我回家了啊,怎么了?”
“你快点来中央医院吧!塞林格出车祸了!”
适时我正站在楼下的巷口,看见前方料理店门前,老板提着两袋垃圾出来,看见我挥了挥手。
阳光明媚的清晨,我看过无数遍的扔垃圾的老板,在这一秒变得好像世界末日一样可怕。
第47章
怎么会?!
为什么?!
不应该这样啊!!
我明明已经把狗仔都引开了啊!
笑笑当时的语气是怎样的,为什么我一点都回忆不起来?是很严重的车祸吗?还是只是小的刮擦?
赶去医院的路上我关掉了手机,怕听到噩耗。
如果塞林格死了……
那我怎么办?
——
医院外面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有记者也有粉丝,我在人群中看到季诗的那辆黑色奔驰四驱艰难地从人流中挤进去,有记者挡在车头狂拍窗户,季诗的车窗终于降下来一条缝,戴克罗心戒指的左手伸出来竖了个中指。
塞林格所在的病区已经被安保人员拦了起来,我也被拦在外面,对方以为我是记者,不让进,十万火急中我望见前面石头哥的背影,在吵嚷的人群中拼命大喊了一声,石头哥转身看见我,皱起了眉头,让安保人员放我进去了。
刚进去就被石头哥一把提起衣领,他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现在只想知道塞林格怎么样了。
手术区的门开了,所有人都冲了过去,一名女护士扯下口罩冲我们道:“再吵就都出去!”
石头哥才松开我,强压下火气:“我待会儿再找你算账!”
李想哥问护士塞林格情况如何,对方只丢下一句“还在抢救,现在还说不好”就匆匆进去了。
乐队的大家和助理们都在这里,除了丢了手机最后一个赶到的海哥,我竟然是最迟赶到的。护士离开后现场鸦雀无声了很久,笑笑才憋不住哭着骂了一句:“那些追车的自己倒屁事没有!”
所以还是被狗仔追车了吗?
我不断回忆着开车离开会所时的情景,从后视镜里确实看见塞林格的车安全离开了,狗仔的车都跟在我后边,我怎么都想不通,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这样一来还不如当初不要自作聪明,也许两个人一起走更好,这样即使被追车了,两个人在一起也比一个人要好吧,也许受伤的就是我,不是他了……
电梯门冷不丁一响都听得我心惊胆战,我抬头,看见许章哥朝我走来:“迟南,你跟我来一下。”
我摇了头。知道他要问我什么,可是不想过去,现在哪里也不想去。拜托,要问我什么等……之后吧。
石头哥和许章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一阵人声后,终于都放过我了。
所有人提心吊胆地等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喧闹的人声都安静了很多,这时才有人出来,不是医生,依然是那名护士,她口罩和袖口上染着触目惊心的红色,想到那都是塞林格的血,我就不敢再想下去……
“亲属?”石头哥突然咆哮起来,“他哪有什么亲属,你们医院血库里都没有吗?!”
“病人血型稀有,血库里没有,已经让去调血了,但也需要时间,等着血运过来他肯定凶多吉少,你们最好让他家人赶紧过来!”
所有人都看向石头哥,和塞林格认识时间最长,最交心的就是他了。
石头哥一脸绝望地坐在长椅上,扶着太阳x_u_e:“别看我,看我也没用。”
李想哥都难得冷静不下来了:“我们当中就你和他关系最好,这种时候你还墨迹什么?!他到底还有没有家人?!”
“别问了,我不是墨迹,他家里人就算还活着也不可能过来给他输血的。”
季诗站起来:“不是你几个意思啊?活着就活着死了就死了,什么叫不可能过来给他输血啊!”
石头哥忍了几秒没说话,突然爆发般憋了一嗓子:“没人来给他输血我不难过吗?!我他妈比你们更难过!”
阿岚憋红了眼圈:“光难过有屁用啊,你倒是说要怎么办啊大哥……”
我看着护士口罩上的血,猛地想起来什么,怀着一线希望问:“你说血型稀有,他是什么血型?”
护士飞快地说完,语速太快了,声音也不大,还夹在大家的七嘴八舌中,那一瞬间听到又不肯定的三个音节让我既激动又害怕,激动于那三个熟悉的字母,又更害怕是自己听错了空欢喜一场:
“是RH……B?你是说RHB吗?”我问。
焦急的女护士一脸“你聋了吗”的表情不耐烦地说了声:“是!”
我心中狂喜难耐,不敢相信真的会有这样最命悬一线的奇迹!
“抽我的血吧!我是RHB型!”
石头哥抬头惊讶地看着我,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真的假的?!”季诗眨着眼问,“这也……我的天太巧了吧?!!”
如果不是再三确定,连我自己也不会信吧。这种巧合像是喜欢上LOTUS后,走遍城里所有的音像店,就想要找一张已经绝版的出道专辑,一无所获后却发现了一家从没光顾过的小店,明明已经不抱希望,却又条件反s_h_è 地对自己说了一句,要是这里有这张专辑就好了,我就相信这世界上有神明的。然后走进去,接着就在角落里发现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