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攥着手中下了四遍用德文写下的病危通知书,瘫软在地。
半响,他的身体才恢复了力气,进入了病房。
他的阿寒还是那样安静的躺在病床上,像是睡着了。
可是他一辈子都不会醒了…
许渊的眼眶波光潋滟,清泪却也只能随着脸颊滑落。
他的心口荡漾而起一种被撕裂的刺痛,而后又一丝剧痛叫他的心脏钝痛不已。
薛智寒尚有呼吸,白雾还喷打在口鼻上的氧气面罩上。
他也尚有心跳,当许渊轻轻贴近他的怀抱时还有规律的跳动…
许渊唤着他的名字,却始终不见他来回答,就连神色都没有半点挣扎。
许渊轻抚过他的脸颊,语气哽咽,“阿寒,该起床啦…”
这句话像是个早晨起来的一个早安一样平凡,可再没有人能够回应他了。
监测仪早已恢复了正常,呼吸、心脏都很正常。
许渊却也看不到薛智寒面对着他露出的那种可以融化世界的笑容了…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神色有些匆忙,微微欠身,从薛智寒的枕头下翻找出来了那张照片。
那张多瑙河畔,他轻笑着,献上一吻的照片,他似乎那一刹那还能感受到薛智寒唇瓣微凉的触觉。
还有记忆中温暖的笑容。
薛智寒一辈子活的辛苦。
前半生被超忆症所折磨,必须记得家人在自己面前的过程,被心理医生催眠了数次,遗忘了无数次记忆,才从中走了出来…
后半生活在聚光灯之下,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拥抱爱人,仍要被记者、粉丝所束缚…
最后,还要身处于血癌的折磨之中…
想到这里,许渊唇角边突然生起一丝惨淡的笑意,唇瓣微动。
“阿寒,我爱你…”
话音刚落,他咬了咬牙,摘掉了薛智寒口鼻上的氧气面罩,又拔掉了病床边连接薛智寒与呼吸机的软管,整个装置在刺耳的“叮”地一声中突然停止。
世界突如其来的安宁,他的内心陷入了一种名为寂静的东西中。
如果,薛智寒还活着,他不希望受这样的折磨吧…
许渊的手臂顿了顿,松了下手中紧握着的软管,突然脱力,靠在了薛智肩颈上,低声哽咽。
他轻吻他的唇,唇角微挑,仿佛忘记了维也纳这个国度中所有的忧伤…
2017年3月19日傍晚。
许渊第一次拨通了中国境内的电话,打给薛智寒的经纪人,声线疲惫,心情沉重,“他死了…”
对方一顿,半响才说话,“你…看看微博吧…这是他留给你的最后一封信…”
许渊一怔,赶忙挂断了电话。
薛智寒的账号最后一条消息,早已上了热搜。
是薛智寒早已写好的一封信,只等着他的经纪人发出,关于他的爱情、超忆症、以及他对所有人的歉意。
是一篇长微博。
信中这样写到:
首先,我要对所有人说上一句,对不起,当你们看到一封信的时候就是我没有抗住病魔的侵犯,已经离开这个人世了…
很感谢各位粉丝朋友和记者朋友们对我这些年来的关心,我要想你们致歉,我没能拍完我的最后一部剧就陷入了一场大病之中,始终没能找到合适的骨髓进行移植。
走进娱乐圈,我也是怀着莫大的缘分吧。
我从一出生就有一种别人没有的能力,我能记住每一分每一秒发出的事,每一个人的一句话,一个动作,甚至倒背如流。
所以,在我看到这个世界上让我最难以忘记的事时候,我的世界都灰暗了。
这种病的名字叫做,超忆症。
一种罕见的全球只有33个人的病,母亲也曾带我看过医生,这也是让我最难以置信的事情。
可是,我的生活还是要继续。
那是我家里人去世的第三年,我终于在我的主治医生和我的好朋友的帮助下完完全全的走出了灰暗。
在好朋友的帮助下我又顺利的进入了娱乐圈,凭着我的超忆症让我在背剧本和拍摄中大展拳脚。
某一天,我终于登上了娱乐圈的尖峰,可是这样的生活我却并不高兴。
成为全国的瞩目,让我必须隐瞒一些事情,容易引起□□且关于我的事情。
原谅我在最后这样的状况下还是想要说出来。
我当年的好朋友,在我在娱乐圈一步步大展拳脚的时候早已变作了我最深爱的人。
他永远顾虑着我的感受,以及我的前程。
甚至,我不希望他因为我而导致公司股价跌落。
可是在我生病的时候,我还是想要向你们说清这件事情。
或者这件事情不能被世界所容忍,会成为他的负担,我还是忍不住想要说出来,向整个世界出柜。
我最深爱的人就是他。
许渊,那个足够用温暖照亮我生命的人啊@许渊
写到这里,我每每看到他因为我而不得好好休息的时候,我的内心都会内疚、不安,甚至心疼。
我总会想,如果我不是薛智寒就好了。
我可以是这个世界上平凡普通的人,就算要遭受这个世界异样的眼光,我也想和他在一起。
我从未正面和他说过那句撩人的情话,可是对于我现在的状况,我还是要说了…
许渊,我爱你。
无论这个世界是否能让我们在一起,你都是我一辈子最爱的人。
忘了我吧,过你最好的生活…
永远快乐下去。
——薛智寒2017.03.15维也纳私人医院
配图便是薛智寒和他在多瑙河畔的合影以及他睡着了,薛智寒轻吻他的脸颊…
薛智寒的脸色还是那样疲惫且虚弱。
他念完所有的话,眼泪s-hi了眼眶,他任凭眼泪滑下,也没有伸手拭去。
“阿寒,你也是我的一辈子啊…”
第8章 后言-始终都是你
2019年6月17日。
薛智寒去世的三年后,G市经常被梅雨季所围绕,空中下着细雨,伴着清爽的微风。
总能够让许渊想起他与薛智寒在维也纳的那段记忆。
薛智寒的最后一条微博上了热搜,他的死亡便再也瞒不住了。
那日之后,许渊抱着骨灰盒浑浑噩噩登上了回国的飞机。
刚刚着陆的时候就被大批狗仔围住,闪光灯不断的在他眼前虚晃。
那一刻,他又想起了薛智寒。
他不是明星,心情y-in郁的时候仍要被闪光灯明晃晃的照着,他身上的每一条隐私事件都要被曝光。
可,薛智寒呢…
只会比他更甚。
他明白身处在娱乐圈之中的为难,表面活的光鲜亮丽,背地的痛苦却没人看得清。
就算是薛智寒死了,也不得安生。
突如其来的愤怒一时间冲上了他的大脑,朝着围住的狗仔大吼一声,在十几个狗仔和记者被他喝住的同时,紧紧地抱着怀里的骨灰盒快步离开。
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的薛智寒,不喜欢活在别人的眼光之下…
翌日,许渊就秘密筹备了薛智寒的葬礼。
业内曾经和薛智寒合作过的导演、演员纷纷前来致敬。
薛智寒在业内的人缘很好,告别仪式之中,很多合作过的演员曾在洪亮的悼念词声中偷偷抹泪。
其中也不乏一些做戏的明星。
他们的每一个动作、眼神都被许渊看在眼里,他想起了曾经薛智寒刚刚失了明,倚靠在他的怀里,说起的话。
有些可惜,却又伴着一丝庆幸。
他说,如果看不到这个世界的纷杂,心里也会平静不少。
他的每一句话,许渊都记得清清楚楚。
薛智寒的丧礼就连续在殡仪馆举行了三天三夜,许渊的眼泪也不知在何时流干了。
葬礼终究会过去,久而久之,许渊就必须投入到他的工作之中去。
尽量如薛智寒所说的,自由自在,快乐的活着。
可是内心里如何,又有谁清楚…
他一直在避免与新捧起来的明星接触,甚至鲜少亲自面见公司的演员。
他怕有人勾起往事,叫他心里不禁的抽痛不已。
他怕有人提起那个名字,叫他突然之间眼眶泛红,记忆翻涌。
这天,一切却都与以往不同。
许渊头一次不想用工作去麻醉自己,一早就去了超市。
出来的时候,拎着一箱啤酒,安稳地坐在一条河岸边喝酒。
天色有些y-in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下起雨来。
许渊用力的打开了一听啤酒,砰地一声在清晨的安静中显得格外突出。
手机在许渊的口袋里震动,电话的主人是薛智寒的经纪人。
不,这时候应该说,他已经不是薛智寒的经纪人了。
许渊出奇地没有接听,听着他多打了一次,仍是自顾自喝着手上的啤酒。
明明十几瓶下肚,他却丝毫没有感觉到醉意,反而越发清醒。
他以为会看到久违的爱人,可他的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人,甚至再没有那个人,能在他的身边劝阻他酗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