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了那风雪境地,两人打马便进了春时的南凉南边负有天下韶光皆虚妄的浮州。
春深之处,两人游舟郊外,煮酒听水。
“你这人好无趣,世上勾栏美姫你不看,青楼红尘你不贪,戏头新语你也不瞅,只带我闲云野鹤是教我出尘做神仙么?”
芙蓉到底久居闺中,逃婚后,自是想随着自身x_ing子,学着普通世人快活的。
罗衣抿唇不语,也不与调笑,只是饮着杯中浮州盛酿,怎的也与那日风雪夜里差了许多。
避世而居多生愁,这日前院后里头不见了罗衣,想必又趁她熟睡出外野猎了。
这一处,屋前有水,院后有围池,活活地陌上人家,再三里有山,打马儿上了山总能肥些好东西,往火上烤着,配着酒,就着夜色穹苍,最是人间难得。
转悠一番没见着罗衣,芙蓉便使着x_ing了,拿着三两银子,于案上执笔,落笔几字:待我浮生偷你半日闲,归来再话鱼米欢。
甩甩裙裾便去了浮州城最是有名的勾栏里听戏文,不曾想,至此浮生转眼变陌生,再话不知何日欢。
且说猎得马腰半陷归来的罗衣默看着那黑纸白纸,收在袖中,也去了浮州有名的勾栏处。
他人杯中酒正浓,戏子四散去了。
闲人话说,今日讲的,正是那段,玄州侯深冬喜送女,血染景州关。
可怜侯府夫人,听爱女使人谋了亲爹,亦是郁郁而终,不待暖春雪尽,便撒手人世,尚府功名于此便断断而地沿落了。
闲人又有话说,今日勾栏间,一女子,晴雪红梅,粉黛绝佳,容颜倾世,竟听得满面悲怆,痛心疾首,疯似地般四下奔了去,也竟不知去了何处。
再有闲人摇首,果因报,报果因,往前儿里算起,尚府也曾屠了洛家满门,只漏了孤女一人。
或说这孤女大约姓洛,名罗衣罢,姓是好姓,名也是好名,究竟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
话头音落,再是有人捧了酒给讲着戏的老叟喝,崔着他再讲,老叟摇头:“哑巴真是不幸,卸甲归来,童养媳没了,他那爹爹也狩猎没回来,只娘亲回来了,两人便收了东西搬进了肥猎窝。”
白允沫听得怔怔儿的,面上两团泪哗哗儿的掉,揪了子桑便说:“她日若是你我相离,必定要说得清楚,问得清楚,相允了才能辞别。”
子桑往那坑上铺卷着被帛,故事听得也并不分明,只应了,有事自说分明,不可捂嘴藏心,误了彼此。
屋子都收拾得差不多安落下来时,已是傍晚,那些听过这哑巴屋里的故事后,也是三三两两地争着离去,究竟是谁的过呢。
有说,芙蓉反正也没得爹娘依靠了,还不如装作不知,两相好合,也有反唇说的,你枕边人杀了你家人,你还要与之共眠么?
可这尚临江也是杀了洛罗衣家人的。
远远儿听着,子桑暗念声佛陀慈悲,果因果因,无能有报。
作者有话要说:
尚芙蓉和洛罗衣这段应该还有后文,只是不确定是什么时候会圆过来,还有前边提到的一些,个中会有情缘的,后续都会再接上,大概手生所以行文习惯还在练习中,希望后续可以更好吧, 这一套是我执大世,想着不能老小家子气,所以会掺些世面见闻在里边,像有游历般,大概就会弄些小故事在里头。 这一阶段过去后,可能就差不多就要开始写情了。
第37章 我执大世
Cao屋进出三间,半耷拉的柴门几匹,把窝里揽出来的家什儿几件摆上,子桑她们自认算是在肥猎村落了窝。
村里的人帮着收拾屋门,也来看了几回热闹,都把她们当成是哑巴家的人,倒也不排外,还左右送些东西,很是浓情。
白允沫好些日子没见生人,高兴坏了,和几个半大孩子整天滚来滚去,这不一进屋,辫子又是蓬松得紧。
团团的小脸蛋上粉扑扑的几抹乌黑,早上才给她冠好的发现在亦是蓬松不已。
子桑摇头,不得不重新帮着白允沫将发丝顺好:“婆婆这几天高兴了,与那些旧时的老人有得话说,允沫,回你娘亲那里去罢。”
白允沫小脑袋儿垂了下去。
她想娘亲,可她喜欢这里,喜欢就这么天天儿玩着闹着,还有子桑,复又抬起小脑袋里,小嘴生生撅着,她问说:“那你跟我一起走么?”
子桑想了想,其实和白允沫一起也未为不可,欠这桩人情就欠罢,不然白允沫成天在这里赖着也总不是事儿。
明明可以天下打着马儿船儿,顶着少主的名头四下洒脱的人,却整日地吃着粗荼干骨老r_ou_,面上也生生地黑了两圈,耳朵还有未退尽的冻疤、
子桑点点头:“我去山里把那些猎收回来,给好人婆婆备上,再把猎夹子的地方都告诉李大叔和巨力。”
如此这般,便该各自归还原处了。
二日白允沫要跟着子桑和巨力他们入山,可满打满算,猎口村离肥猎窝往来快程也四五日,春时猎物又多,定然会有久猎的可能。
子桑只好赶着天未大亮,不待白允沫起身,便招手带了大雪与巨力他们提前出发了。
如此山中几日倒也还顺利,事中巨力得知子桑她们这是要走亦是有些奇:“你们小小的模样要去哪里?”
子桑自不好随便说白允沫便是那日药荘上在找的白氏少主,娘亲教过她,在外边财利最是容易让人变坏。
“我们自别处来的,自是要回到本来在的地方。”
“哪里?”巨力也是未曾去过多石庄镇以外,原本以为子桑二人都是哑巴捡的穷苦孩子,能在猎口村得到他的照顾已是天大恩惠了,想不到竟还有可投奔的去处。
“长州。”
李大叔算了算,他说:“那地方离这里远,不知道要多久,不过听人家说起来都说是不下雪的地方。”
长州也下雪的,只是薄薄的一层。薄在矮树上,还有山尖尖上,白色的霜糖般,有时候圆和打起盹来露天坐久些,也是落一脑瓜子的白。
子桑没有打猎的本事,不过正是春时,各处夹子大小总有些收猎,有死物也有活物,山野变得一片青葱,子桑指着原先哑巴大叔的家给巨力他们看。
那屋子没了人住,显得小了许多,篱笆寂寂廖廖,边上活溪倒是依旧欢脱如常。
李大叔说这肥猎窝究竟有些远,偶尔来收次猎倒是可以,经常却是有些冒险也不划算了。
如此往回走时,已是第四日,几人对山形地势也熟悉许多,旁边有大雪顺利许多。
子桑想着家里没人顾,也不知白允沫疯成了什么样子,半夜也往回赶,疲皮力尽满载而回到了肥猎村时,便是第七日晨时。
村子仍是像当日离开是那般静寂,子桑与李大叔他们分头回自家屋头去,静静声地摸回那间她与白允沫睡的房间。
房间便是老叟说的原来哑巴大叔的预备,后来给两小娘子睡去了的新房。
此时的新房早没了红烛暖帐,有的只是糙糙小窗边漏进来的几缕晨光,子桑借着光慢慢儿摸上了那杂几色兽毛编成的被子。
竟是不在床上,子桑这才点了油灯来看,被里空空如也,她心悬了悬,忽想起回村时村里有狗吠,却不见阿飘。
或许与好人婆婆一起睡的也不定呢,子桑退了出来,也顾不得吵到好人婆婆,便推开门进了另一间房。
房里分明能听见老者咽息之声,只将油灯举了过去,仍是只有婆婆一个。
或许与巨力她娘亲睡一块了呢,子桑的步子又快了些,往巨力家小跑去,这些天对村子哪路哪户,她都是记得清了的。
其实山下的日子与太国寺上的日子也没什么区别,见来见去也都是些面善的人。
日子过来过去,也是早中晚三顿饭,并无甚稀奇,只山下的多有自家的娘亲爹爹这是一桩,再一桩便是山下的人可以走远些,可再远也总回到原处。
过了村子,找到巨力家里,子桑又生起一个念头,要是山上山下都能有白允沫这么暖团团的一个就更好。
可白允沫,你究竟又皮到哪里去了。
巨力他们才躺下准备睡会,听得子桑找来时,巨力她娘惊醒过来,吱唔两声便说:“喏,那书生,也不知怎的,领了好些人来,说什么接少主,把允沫绑了装轿上抬走了。”
不是要说个分明,才能再辞么,子桑将面上直直掉下的两行泪抹去,哽着声再问说:“那阿飘又怎的不见?”
“说到阿飘还咬伤了好几个人,最后也被套着装走了。”
巨力娘亲手抠着床沿,竟是好不自在地低着头:“好像是药荘来的人,说允沫儿是什么值三代荣华的少主,那你又是什么?”
子桑再又抹泪,摇头,想说点什么却又说不清,十一岁身板抖啊抖。
她能是什么呢,她什么也不是啊,只是佛前座下不愿入门又总也入不了大世的劣根童子。
主持说了,你与佛有缘,却没得一见了佛就慈心驻底的根,所以没得那番悟。
说来说去,就是不得稀罕的。
子桑哆嗦着身子往自以为是落脚处的那处屋舍走去,虽早有想过终有一别,可究竟不是这般的,她想着还要带白允沫去一趟石庄镇上,吃那热气洇然的馄炖。
身边沙色砾砾,巨力跟过来拍拍她肩膀,嘿嘿笑:“你身子那般小,下猎时静静声的一点不含糊,哭起来还是个小孩子。”
听他这么说,子桑便想起上次哭得这般厉害时似是下山那日。
除下山那日她也没怎么哭的,即是南无拨刀向着元秀和通福,她也只是怕得哆嗦。
可白允沫不一样,白允沫若是在,便会抹着她的脸呼呼儿地心疼,给她拭泪,还给她讲些不大入流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