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火 作者:Danna_【完结】(19)

2019-12-31  作者|标签:Danna_


  韦钊闻言,喃喃道:“到底是大家之臣,便是离了这里,还不忘记留眼睛。”罢了复又回道:“断气了没有?”
  “还吊着一口气,要留他一条命吗?”
  “且遣人给他医治。不必医全了,能吐字动笔就成。”
  曹武领了命,自去了。韦钊眸光灼灼,拧着一股气:“想来你眼不瞎耳不聋的,已知悉形势了罢?”
  陆炳并不抬头,低声回:“千错万错都是属下的错,要怎么样全凭将军定夺。”
  “人家的探子进了家门,你却分毫不知,御下不严,实在该罚。”韦钊愠道,“兵士们进出内外、支取饷钱去做什么了,你也不查查仔细?”
  “军中人员众多,确实不得一一查过。”陆炳瞥了一眼韦钊渐沉的脸色,声调也渐沉了,“属下想着账房先生处自有明细……”
  “账房先生那里自然有他们胡乱搪塞编的由头,你去那里查有什么用处呢?”韦钊怒火上头,竟也意外地平和下来,“你好歹也是个副将,在我之下,除了曹武,便是你了。军中这么些小官小吏的,你也不晓得动动官威,指派指派他们帮帮忙?”
  陆炳见他恼了,只得跪礼:“是属下无能,愧对将军多年的栽培。”
  韦钊视其恭顺,满肚子的火也没了下家,只得挥退了他:“罢了,你回去好生思过。”
  陆炳低眉退下,正往自个儿的住处行,迎面便撞见曹武足下生风地来了。陆炳思及方才韦钊的只言片语,脸先黑了一半,冷冷地唤他:“曹兄。”
  曹武正拿帕子拭手上的血呢,他猿臂蜂腰,器宇轩昂,从远处看过去,竟与韦钊视一般身形体态。陆炳暗瞅那手掌,连手心手背的皴纹里都被浓稠的血填涂满了,血液一点一点顺着掌的脊背往下淌,砸在地上,飞起赭红色的血珠。
  他没来由地嫉妒,又怀着一点夹缝偷生的庆幸。
  曹武也瞧见他了,匆匆抹了手也唤道:“星沉!”他见陆炳神色有异,想是被韦钊训斥了心里不快意,便道:“将军身边没了那位贵人,性子是躁了些,你多担待着,没你的坏处。”
  陆炳心里头已然反唇相讥,可面上还云淡风轻似的:“到底是我做的不对,将军没有黜了我已是大幸,并不敢再埋怨别的什么。”
  曹武两眼闪烁几下:“那便好。”
  陆炳又道:“咱们都是替将军做事,唯你同他最像,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曹武咂摸出了点味儿来,可到底还不真切,只言:“你才是将军的近臣。若不是这里有了边乱,那里轮的到我来替将军分忧?”
  陆炳仿佛很是替他着想:“你也忒辛苦了,板子一下下抽下去,膀子受累不说,血也沾上了这样多。”
  曹武不知怎样接话,便说:“是了,这满手的脏污,一时还没处洗去。”
  这不过是客套话,陆炳也心里明镜似的,可他仍是欣喜,仿佛贪得了一点胜利。
  精明又怎么样,同将军肖似又怎么样,还不是同他一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只是有人甘做奴才,他却不甘。
  他觉着是时候分别了,便行了一礼,告了辞,兀自走开了。
  曹武立在原处,磨蹭着两掌,回想起陆炳来这儿之前,韦钊的一句话来。
  他的心已然不在这儿了。
  第十二章
  九州之内,唯京城最奢;而京城之内,又独皇城里用钱最是靡费。
  国君千秋国宴,论起流水的银子,更是万中之一。
  刘效携了知谨,穿着妥贴地候在宫门外。他起得早,到得也过早了些,大人物们尚未来,不过几辆青布车轿,零星七品小吏。小吏们大多是今年新拔上来的,同他不甚熟稔,不过想于此向圣君讨了赏银便走,又因着刘效恶名在外,便见他只知瑟瑟缩缩地道福,随后好似见了蛇的雀儿一般噤了声,不敢多发一言。刘效心觉逗趣,便也轻轻放过。他好似闲适得很,又好像有许多繁冗心绪,只倚着那辆跋涉万里的车骑,拢着袖摆,两眼松松一眨,荡开两道波痕来。
  国宴定在皇城正中的四海升平殿。华殿占地广阔,殿前是一段白石神道,两侧辅修了藩王、官员们入殿的砖道。沿道而望,双边分列十二班火者,十二班禁卫,无不恭敬谨肃。刘效甫一至前,便有侍从迎上来,毕恭毕敬行了礼,随后为他引路。殿顶铺的是敕造黄釉琉璃瓦,四角装配龙戏珠的飞檐,申时日暖,熠熠生光,明似晨星四布,夜灯万盏,端的是吐纳四海的奢豪气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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