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然 作者:皛孨【完结】(8)

2020-01-18  作者|标签:皛孨


  “‘第二天’?为什么是第二天?第一天我干嘛去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笑得这么微妙,仿佛在调戏一个小姑娘。
  他干嘛什么去了,我怎么知道?我就说:“我不知道。”
  他还在谑浪笑傲,要让我深刻地记住这件事:“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真不知道。”我需坦白,当时我确实不知道,因为我少年时期,羽家人都没给我送过一张春宫画。我只觉得,第一天杀人太残忍。
  然后师傅一直捂嘴抽笑,我不知为何,尽量躲避他调笑的眼神,但躲避不了现实,他就在我身边。
  没人嫁给他,没人和他生活在一起,跟我一样够可怜。但我知道他不会戕我,所以才有勇气说:“我能‘嫁’给你吗?”我只是请求和他生活在一起,彼此有个照应,向天发誓我没别的意思。
  岂知,他笑得更厉害了:“哈哈哈哈!免费的吗?来来来!你‘嫁’,我定迎娶!”搞不懂,他到底在笑什么?“迎娶”又是什么意思?这次我不问了,我怕他会笑得更厉害。
  山上景色和我想象中的不同,登高望远,众山皆小,从任意角度望去都是秀雅的一幅画。泉眼流水如鸣环佩,屋舍俨然,两面为空,过山风从其中钻过,携来草木的清纯味。
  寥寥草草布置后,第一天先休息,将被子铺在地上就能睡,方便多了。之前我交代过,洗衣做饭之类我都不会,所以只能让师父承包。师父这双手很巧,灭门很巧,做菜也很巧,隔一间屋子都能闻到香味。
  我合上书本顺走廊走进主屋,吱呀一声推开门,就见师父着一身淡灰(他似乎喜欢这个颜色),已经端菜上桌,他正襟危坐,回眸看我一眼,俨然神仙下凡。这还是以前那个浑身是血,一日抄家的“灭门大部队”吗?
  我小心翼翼坐在他身边,生怕弄坏这份整洁,连呼吸都不敢随意,尽量跟随他的动作,他举箸我就举箸,他拿碗我也拿碗,从没这么小心谨慎过。
  见我此般讲究,他似有若无笑了笑,伸手夹起一筷子菜,并没放进碗里,而是侧过身来,送到我嘴边,挑了挑眉。
  莫非师父在纡尊降贵给我喂饭?我愣了,筷子掉下一支,碗敲在桌上振出几粒米,就算是小时候也没人给我喂过饭,阿六只把饭菜放在门边,像在给牲畜添糠,瞥都不瞥一眼就关门走了。不会拿筷子时我就用手抓,也勉强吃饱并好好活着。现在我好歹不是小孩子了吧,师父他有意吓唬我?
  我岂敢让他等?!张口吃下去后,灌了杯水压压惊,长呼口气后才问:“干嘛?”
  此过程他一直看着我,像在挑逗一只小猫,笑意未泯:“宠你!”
  “咳咳!”我将拳头抵在唇边咳嗽不止,不知是被水呛着,还是被师父这番话噎着。瘆我一身鸡皮疙瘩,他似故意般笑得更加清朗,以至于险些喷饭满案。我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睁大眼睛瞪着他,一个字也说不出。
  识了些字后,师父送了我沓诗词集,放在手上捧着几乎能累过头顶,我仿佛顶着千钧巨石,走两步晃三次,一路走一路掉。无语之中,师父替我将其送回书房,他手都没颤,宛如只手举起鸿毛,不费吹灰之力。
  自从送我诗词集后,师父就后悔了,原因是我整日沉迷其中废寝忘食,以至于完全冷落了他,他怅然若失。学习固然重要,因此他没和我明说,却悄悄来书房找我,说喜欢听我的声音,要我读诗给他听。
  这借口我自然不信,但不忍揭穿,遂从桌上随手挑了一本。之前我看书是从不翻扉页的,但师父就在旁边,不免要装得正式,于是从封面翻开,泛黄的纸张上有个大字——枉,我认得这是师父的字迹,目光停留片刻,手指顺笔迹在那个字上划。师父也意识到这点,愀然作色,催促我快点翻过去。
  当我给他读到寇准《纸鸢》中的“清风如可托,终共白云飞”时,他欣然站起,侧身出门。总算走了,我合上书,伏在桌案上。
  等他回来时,带的除了自己外,还有只纸糊的鸟,他咚咚咚敲门:“走!徒儿,为师带你放纸鸢去!”
  “这玩意儿就是‘纸鸢’?!”我惊讶指着那只纸糊的鸟,花纹画得跟鬼符似,贴在门口都能辟邪,猜都不用猜就知道是他纯手工制作的。
  “怎么?你没见过?!”师父递给我,夸夸其谈,“别看它长得难看,它能飞的,我跟你说!”
  这种鸟东西也能飞?!我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它若能‘终共白云飞’,那我也能‘扶摇直上九万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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