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声音逐渐清晰,是人在喊叫,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逐渐地,赖尔分辨出那是安德森。声音非常痛苦,让人头皮发麻,赖尔一方面庆幸那不是奥修,另一方面又焦急于不知道奥修在哪里。
人声弱了下去,接着是金属在地面拖行的刺耳声音,以及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更多的叫喊声,脚步声,有东西摔倒时的闷响……
一阵剧烈头痛袭来,如果自己是站着的,赖尔知道这疼痛足以让他跌倒。在头痛中那些声音又远去了,同时身体的触觉则开始恢复。
赖尔的五感回来了一些,但依旧觉得像隔着厚厚的棉花触摸一切,连接触自己的肢体都是如此。他感到自己仍维持着站在安德森面前的姿势,自己因为疼痛而跪倒了,一只手还揪着安德森的衣服下摆。
就在他察觉到这一点时,安德森的身体向旁边歪了一下。
起初赖尔以为他摔倒了,但并不是,他在被什么向外拖行。
20.门之后(2)
曾有一天,安德森、希娜和格兰密斯坐在房车的车顶上。天空中是明暗不均的星辰,格兰密斯对两个年轻人说:我们把人造卫星升入太空,甚至还在空间站里停驻,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登上月亮以外的地外星球……我敢负责任地说,人类对宇宙的了解比对深海的还要多。
安德森和那父女二人一起研究古萨温语与失落的文献,有时甚至帮助国家机构调查些冷门案件。在外,安德森与希娜是格兰密斯教授的助手,在一起旅行或家庭周末聚会时,他们即将成为一家人。
有一次,格兰密斯趁希娜不在时对安德森说:孩子,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走近我们。我并不怀疑你对希娜的爱,但你最开始想要接近我们时,是为了别的事。
他说得对,所以安德森不得不承认了。
格兰密斯又坦言道:我希望你别生气,其实我托熟识的警员调查了你的身份,而你的过去令我吃惊不已。当时我就明白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了。
安德森同样承认了。凭格兰密斯的人脉和经验,那并不是什么难查出的背景。
安德森没有父母,十三岁以前在孤儿院生活,之后由远亲与福利基金会共通抚养,转入寄宿学校。在他还更小的时候,他身在的孤儿院发生过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孤儿院里有一对双胞胎兄弟,弟弟看起来很正常,但却有天生智力缺陷和自闭症,而哥哥则智力完好、肢体畸形。安德森一时间想不起那兄弟二人的名字,只记得大家叫他们“白痴”和“怪胎”。
有一天孩子们在院子里踢球。“怪胎”在阁楼上站在窗边静静地看,而“白痴”则坐在台阶上,歪着头一言不发。这时一辆黑色的车子停在院外,孤儿院的修女和义工们和车里下来的男人谈话……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的安德森觉得那些男人很恐怖,他们面色苍白、神态呆板,目光扫过一个个孩子,连阁楼窗边的“怪胎”都没放过。
孩子们纷纷议论,那些人一定是来领养小孩的,他们随意挑了几个孩子谈话,其中包括“白痴”,但并没有安德森。
在那些人走后的第二天,恐怖的事情就发生了。这件事曾经登上各大报刊的头条,使用的是黑色、沉痛感的字体。一个义工突然发狂,杀死了一个修女和很多孩子,幸存的小孩们有的被修女藏在柜子里,有的瑟缩在墙角,幸好杀人者被警方狙击手击毙,不然他会杀死更多孩子。
当杀人者在各个楼层、教室游荡时,安德森像其他孩子一样尖叫着乱跑。当他路过洁具间,一只手伸出来把他扯了进去。
隔着薄薄的门,他听到外面的孩子惨叫。他被人捂住嘴,耳边有个还很稚嫩的声音说:“别出声,他会听见。”
两个躲起来的孩子都在无声地哭泣,而安德森在恐惧中发现这个孩子的声音很陌生,他立刻就明白,这是“怪胎”。
被救出去后,安德森一直想对“怪胎”道谢,但怪胎忙着去找他的弟弟了。活下来的孩子们又重新回到这间孤儿院时,那对各有不同缺陷的双胞胎被人收养了。
安德森挤在门缝处,想看清收养家庭是什么样的人,他害怕是那天穿黑西服的男人。当然并不是,收养人是一对很温和的中年夫妇,据说他们曾收养过很多具有缺陷的小孩,不介意“怪胎”的怪异身形,也不介意“白痴”的智力障碍。
这件事还没结束,总有人不停来孤儿院调查,有时还会在修女的陪同下和孩子们一个个谈话。十岁左右的安德森曾坐在两个年轻男人面前,他们一个是电视里才有的那种穿便衣、拿着证件的探员,另一个是有一大串名头的学者——他们叫他格兰密斯先生。
在安德森转入寄宿学校读中学后,他听说当年的事情有了新的进展。杀人的义工被调查出曾长时间虐待那对双生子,甚至做出过舔舐血液等带有邪教色彩的行为。
从中学直到大学,安德森一直想联系到那对双子,或者“格兰密斯先生”,但一直未果。
直到大学毕业后,他在一个校友酒会上认识希娜,继而认识她父亲。
与格兰密斯一起回忆这段往事后,安德森才听说孤儿院的事最终也没有完整的结果。嫌疑人行为诡异、但精神测试结果却完全正常,在审判前他自杀了,当着律师的面把笔戳进脖子。
格兰密斯摸了一下安德森的头发,就像很多年前对还是孩子的他一样。现在他们可以交流更多,而且怀着同样的目的。
“我一直很好奇你的动机,孩子,”格兰密斯曾经问他,“你完全可以脱离那些,忘记它们。可你却选择走近。你为什么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