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五年中,除了想方设法安置生活外,双胞胎兄弟一直在查找和研究相关的东西。关于为什么奥修还活着,赖尔还能否恢复,安德森是否能醒来。
理论上说,安德森有醒来的可能性,可是醒来的却不能算是“安德森”。就像那个橙子的比喻,安德森必须把祭台连带自己的精神一起割除掉,留在门的那一边,将自己绝大多数的部分都抛弃,然后以“一小块”的灵魂醒来。这并不是安全的,醒来的人有可能变成现在的赖尔那样。
其实,只要安德森愿意,他随时可以回来。他可以像过去的格兰密斯那样,自由地穿行于两个世界,以能对话、能交流的虚像出现在这里。
但这么一来,祭台可能会再次降临,可怕的事会再次发生。
卡利亚德毫不怀疑现在仍有狂信徒存在。那些人像老鼠一样潜伏在各地,暗中进行着邪恶的计划。
“这真是令人吃惊,”卡利亚德轻轻覆上安德森的手背,默默地想着,“为什么格兰密斯的灵魂会彻底和祭台同化,而你在同化后却能支配祭台的意识?你只是个人类……人类的精神有可能如此强韧吗?”
这时,卡利亚德听到有人正走上楼,脚步声有三个。他的听觉十分灵敏,远远就能听到。对方应该是有院内人员的引导,他们的目标很明确,直接朝这间病房走来。
卡利亚德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立刻翻窗出去。
可是卡利亚德又不放心安德森。他知道护士夜查病房的脚步声是什么样,这次不同,不是护士。怀着警惕,他没有离开,而是踩在窗外的窄小水泥线上,用爪子抠住砖缝。
“靠窗的那个病人……”某个医生说。
穿西装和穿夹克的男人急匆匆走进来,站在安德森的床前。窗外的卡利亚德听到他们似乎在刷拉拉地翻阅什么,还有“你确定吗”之类的对话。
“医生,我们要带走这个病人。”其中一人说。
“什么?”医生很惊讶,“可是,你们看到了,他这样子怎么走?”
“我们会有办法。”
“不,但是——”
医生似乎想说什么,却突然停住了,像是看到或感觉到了什么似的。“喔,好……好吧。需要推床吗?”
卡利亚德感到一阵寒意。他看不见屋内的情况,医生竟然突然就改变态度同意了他们的要求!瞬间,他想起自己的养父母,他们被狂信徒用巫术暗示“执行你们养子的最后一句话”,导致他们因气急之下的诅咒而双双自杀。
玻璃窗哗啦一声碎开,窗框也被击打变形。屋内的人们吓呆了。四肢着地的、体型奇特的巨大野兽从窗口跳了进来,用闪着绿色寒光的眼睛看着他们,并发出咆哮。
38.最终章,奉还之日
奥修避开其他护士,悄悄来到赖尔的病房。白天时的赖尔很安全,放他一个人在花园里都不会有问题,但凌晨时的他变得激动易怒、无故地狂躁。
由于他几乎每晚都只能睡一小会,他现在比从前憔悴了很多,眼睛里常常充血。这五年间,他倒是比过去胖了一点点,大概是常被固定着,缺乏锻炼的结果,他的肤色则变得苍白,早已不像过去那样健康。
奥修无声地走进房间,扣上门。被绑在拘束床上的赖尔正奋力挣扎,像在和什么东西搏斗般。他的额头上泛出汗珠,眼睛圆睁,嘴里塞着防止他咬伤自己的口塞,不停发出呜呜声。
“我还活着,你感觉不到吗?”奥修轻声说。他走过去,捧住赖尔的脸轻吻他的额头。
渐渐地,赖尔安静了下来,但目光依旧失焦。
当时赖尔不仅目睹了奥修的死,更重要的是,他看到透过一层红色的薄膜,天空中另一种存在正贪婪地窥视着万物。那是一个曾经也身为人类的物体,只是她现在已经成了彻底的怪物。她等待着,无声地催促着,希望弑亲者的血将她带回来。
最终她失败了。赖尔躺在那里,听着怪物的嘶吼,亲眼目睹它开始裂解,巨大的形体化作无数血沫和肉块,从天空深处扑簌簌低落下。仿佛那红色的天空不是薄膜,而是细网。
奥修帮赖尔擦掉冷汗,为他解开束缚皮带,将他扶到轮椅上,再重新绑住固定。刚才他对赖尔用了个使人类麻痹的小把戏,如果可以的话,奥修希望自己再也不要用这些的。
确定楼道里暂时无人,奥修推着轮椅快速走向疗养院的员工出口。他和合租人共用的那辆车子停在外面。
还差两道门时,奥修听到四面八方都有脚步声靠近。楼梯间、上一层的走廊,以及员工出口外,电梯也正降到这一层。
就在楼梯间的门被推开时,疗养院楼上传出清晰的枪响,以及惨叫。
穿夹克的男人被野兽挥出的利爪击飞,重重摔在墙上。医生吓得瘫倒在地,连喊都喊不出来。穿西装的人举着枪对着野兽,但不敢轻举妄动。
卡利亚德已经将安德森提了起来,单手搂在胸前,他绝不肯将安德森交给这些人。愤怒充斥他的脑海,让他几乎听不清眼前的人类在说什么。
窗外忽然亮起来,彩色的光线不断变换着照亮窗口。
走廊里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竟然是奥修推门而入。
“卡利亚德,放开安德森吧。”奥修的声音响起在他的意识里。
有些话不能被一般人听到,所以,兄弟俩采用了这种沟通方式。
“什么?奥修!但我们不能……”卡利亚德不肯放手,并作势要从窗口跳下去。他的脚仍在淌血,此时他完全忘记了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