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与妖僧[重生] 作者:手倦抛书【完结】(7)

2019-02-19  作者|标签:手倦抛书 重生 宫廷侯爵 生子 江湖恩怨


  “守本心,这世间能有几人守得住本心,”一念忽而叹道:“录录苍生,多是连自己的心也看不透的,你很好,往后可以常来。”
  梁澄心上一喜,双眼笑作月弯,“那弟子今后,便多有打扰了。”
  ……
  与此同时,皇宫层层宫墙之内,明元帝抵额闭目,端坐在御辇内,今夜按例他要宿在皇后那儿,此时正从甘露殿里出来。
  忽然,不远处一声惊叫喧哗传来,明元帝眉头一皱,就听到一声声“下雪了,下雪了”。
  明元帝一惊,示意停轿,刚步下御辇,一片雪花就落入他的掌心,他望向远处,纷纷雪片,似杨花飘絮,散入人间。
  ……竟是真的应验了。
  同样的一幕,正在东都的每个角落发生,即便是之前对太子所谓佛祖托梦之辞心存三分疑虑的,此刻也不免心潮激荡。
  大齐崇佛,民间更盛,此番当真天降大雪,不止寻常百姓,好些世家大族竟都暗自揣测,难道太子真是佛子转世,特来庇佑大齐百姓。
  清宁宫内,李后早已备好御膳,她让人将九皇子梁济叫到跟前,叮嘱他在父皇面前要好好表现。
  梁济今岁九龄,正是跳脱的年纪,却意外的心智早熟,行事沉稳从容,有条有理,进退得宜,只有在梁澄面前,才常常表现出孩童该有的贪玩疏懒,偶尔还会做些恶作剧,但每回只要撒撒娇,梁澄便拿他无法。
  李后入宫五年,仍不得孕,她千防万防,宫内只有公主诞下,但还是让蒋德妃捷足先登,生下长皇子,所幸第五年,她终于怀得龙子,不想竟诞下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她早已不是怀春少女,已然认清明元帝当年娶她,不过是为了李家势力,好于滕王相抗,皇帝于她,并无多少夫妻情分,一边拉拢李家,一边又要忌惮,若是让明元帝知道她生了个怪物,只怕会以此做筹,削弱李家势力。
  帝心无常,在这吃人的后宫,最大的依仗绝不是帝王的宠爱,而是有个强势的娘家,只有如此,才能常保尊荣。
  因此她瞒下梁澄身体的问题,处理了当天所有接触过的宫女产婆。
  她急着要一个正常的儿子来巩固地位,虽然梁澄甫一降生,就被封为太子,但是他的身体始终是李后心头一道不除不快的块垒,因此,身子还未调养好,就又怀上一胎,这回却是个女婴。
  一连生产,又不愿大权旁落,身子就这么败坏了,她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潜心调养,直到明元十五年,才诞下一个生龙活虎的男婴,也就是九皇子梁洸。
  原本有了九皇子,李后便要除去梁澄,邙山秋狩,白虎袭击,便是她的手笔,事后嫁祸给二皇子,便是一箭双雕,只是梁澄命大,竟没死成,而她安排在梁澄身边的人也都折了进去。
  唯一的安慰,大概就是明元帝只查到蒋家身上,可惜蒋家本来就是明元帝拿来制衡李家的,于是这事就被明元帝压下,蒋德妃被罚禁闭一年,蒋家几个后进子弟,被贬被谪,然后又空出的官职安排给自己的心腹。
  一场太子刺杀,最终反倒是明元帝成了最大的赢家。
  而她的所作所为,却被兄长得知,被李度秋狠训一番,李后一时激愤,道出太子的身体秘密,然而李度秋素来疼爱自己的小外甥,反而警告李后不准再对太子动手。
  后来她冷静下来,觉得让梁澄继续活着也不是不可,梁济毕竟还小,在长成之前,便让梁澄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太子与其余皇子斗个两败俱伤,她的小儿,明元帝的幺子,便得渔翁之利。
  如今,一切如意算盘都被太子给搅浑了,她这两日,不知打碎多少茶盏摆件。
  念及此处,李后便觉心口烦闷,她不禁对梁洸道:“眼下,你父皇并未下诏剥除你哥哥太子之位,只是若这几日当真天降大雪,便是佛祖应验,陛下为了皇家颜面,决计不敢叫太子出尔反尔,违背佛祖,到时只怕会颁诏赐号,下旨太子出家,之后会不会再封太子,又会不会封你为太子,实在是未知之数。”
  梁济面色沉静,不似九岁孩童,声音倒还是稚气满满:“母后无需烦忧,父皇春秋鼎盛,心思难测,而皇兄们却都大了,父皇应是另有打算。”
  “吾儿聪慧,是母后太过心急,”李后慈爱地拂过梁济头上的抹额,眼里竟是满意之色,这是她李家的血脉,绝非庸碌之辈!
  梁济垂下眼帘,忽然转过话头,“母后,济儿想去探望哥哥。”
  李后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到底没有表现出来,然而转念一想,让九皇子与梁澄保持兄弟之情,到底百利而无一害,将来她的皇儿登基为帝,万一又出了什么天灾,梁澄或可助力一二,于是她柔声道:“你舅舅明日便要抵京,到时让他带你一起去。”
  忽然,殿外传来喧哗之声,李后不悦道:“何事吵闹?”
  一宫女躬身步入殿内,跪道:“娘娘,下雪了!”声音里满是激动欣喜。
  李后一惊,眼里闪过重重思量,命宫女退下,回头对梁济说:“明日去你哥哥那,为母后给他捎上一些衣物,还有念珠一串,母后不便出宫,你替我好好问问他,可有什么短的缺的,唉,如今你哥哥这个家是非出了不可,以后只怕很难见到。”
  说着李后便用手帕拭了拭眼角不存在的眼泪,“澄儿怎么……如此命苦!”
  梁济上前一步,抱住李后的手臂,声音软糯道:“母后莫伤心,儿臣会把替哥哥一起孝顺您的。”
  “好孩子……”
  ……
  第二日,圣旨正式颁下,太子为国护持,功泽天下,封护国法师,赐僧统德韶国师之号,法号澄心,入对不称臣,登殿赐高座,可见圣宠。
  
  第7章 佛曰三毒
  
  当日二人同研琴道,酣谈直至云散雪停,月上中天,梁澄尤觉意犹未尽。
  回去后,梁澄挥退安喜平,沐浴过后,便拿出一念送给他的冷凝香,这是一个碧青色的小瓷瓶,梁澄拔开瓶塞,鼻尖飘来淡淡的香气,竟与一念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既有檀木的宁心静气,又有冷梅的清幽邃远,清淡而弥久,沉静却暗藏波涌,梁澄心里忽地闪过一个念头,这梅香是不是就是用那夜的满地落梅制成的……
  不知不觉,脑中不由浮现一幕画面。
  红梅新雪,白衣僧人,拈花一笑,天地同寂……
  “殿下……殿下!”
  “啊?!”梁澄惊醒。
  “殿下你怎么了?”安喜平狐疑,“对着一个瓶子发了好久的呆,我叫了您好久呢。”
  梁澄也不知自己在掩饰什么,他将小瓷瓶握进掌中,收进袖里,看向别处,顾左右而言他,“没什么,在想明日这处只怕不得宁静。”
  安喜平果然被转移了话题,只是眼尾却瞥了眼梁澄的袖子,心里嘀咕自家殿下消失了半天,回来后却又魂不守舍,时不时痴笑一声,脸上闪过别扭绯红,看着竟似春心萌动……呸!他在想什么!
  安喜平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内心狠狠地啐了一口,道:“是呢,今夜大雪,奴婢方才去了前殿,就听到好些小沙弥都在说,殿下是佛子转世,特来庇佑大齐的,喜平觉得也是,嘻嘻,殿下是佛子,那奴婢不就是佛子座下的散财童子。”
  梁澄自然不敢当,捏住喜平r_ou_嘟嘟的脸颊,道:“胡说些什么,什么散财童子,牛头不对马嘴,以后这话莫要再提。”
  安喜平转了转了眼珠,笑嘻嘻道:“奴婢省得,奴婢就只在殿下跟前说说。”要是被谁听着了,我就割了他的舌头,安喜平在心里补充道,伸手往多宝盒里拿出一小个圆形菊纹木盒,旋开盖子,道:“殿下,您额头那儿得上药了。”
  梁澄心里一动,拒道:“今天就不用了,早些歇息罢。”
  “这怎么行,留下疤痕就不好了。”
  梁澄于是道:“我自个儿来就行。”
  安喜平忽然福至心灵,扫了眼梁澄的宽袖,道:“殿下袖里是不是藏了更好的药膏?”
  梁澄心中羞恼,还夹杂着一丝困惑,他今日大概吹多了风,上师赠香,他有什么好藏的呢,于是大大方方地取出袖里的小瓷瓶,只是嘴角却微微抿着,显出一分别扭。
  “这是一念上师亲制的香露,祛疤生肌,孤想试试。”言罢就不禁咬了咬唇内r_ou_,他竟然自称“孤”,听着就像在掩饰自己的心虚似的。
  问题是……他到底在心虚什么?!
  定是风吹多了!
  安喜平只做不觉,惊道:“可是无渡大般若的衣钵传人?”
  梁澄嘴角不禁上翘,“正是,上师在无相居清修,和我们只隔了半片梅林。上师不但佛法精深,武功高强,内力更是深不可测,于香道琴道亦是造诣非凡,姿容英奇,气韵优容,宝相庄严却又温润细致,哪*你见了他,便知何为龙凤之姿,天日之表,世间竟有如此神仙人物!”
  “……”安喜平目光幽幽地看着自家殿下,他还是第一次见殿下这般推崇一个人,溢美之词,滔滔不绝,谈论对方的时候,整张脸都放光了。
  虽然一念禅师的确蜚声天下,但是安喜平还是觉得自己有小情绪了……
  梁澄尤觉适才所言,尚不能体现上师气度一二,他自幼喜研佛理,一念曾与虚我大师于九华巅对禅,他曾一阅当日注本,深深拜服于上师的大智慧,对他早已倾慕神往已久,今朝得见,有幸坐而论琴谈佛,还得上师赠号送香,哪能不心潮激荡,飘飘然似登顶踏云,熏陶陶若少年慕艾。
  佛曰人心三毒贪嗔痴,他尚不知自己心中,已然滋孽一毒,生了痴,着了相……
  安喜平幽幽怨怨地盯着梁澄对着一念禅师赞不容舌,一句话不说。
  梁澄大概也察觉自己有些失态,便止住了话头,将小瓷瓶递给安喜平,清咳一声,道:“天色不早了,你为我涂上,早些歇息罢。”
  安喜平打开瓶盖,放在鼻下,细细闻过,确认无毒后,便往掌心倒出一滴,香露绛赤中带着一丝棕色,清而不消,倒是好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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