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清楚你师傅的脾气，也知道你自己有多唠叨。”
海棠叹一口气，对着云罗，也没瞒，干干脆脆承认了。
“不错，这次我来，是找飘絮。”
“师傅，你受了伤？真的是柳生飘絮做的？她原先武功真的这么高？”
“要不是她，我也不会挨上这一刀。她人在哪儿？”
“师傅你也别急，他们都以为你死了，天涯已经给你报仇了。就只有你徒弟我，一直相信，师傅你一定还活着。”
海棠此时可没工夫理会云罗最末一句的卖乖。她听在耳里的，全是之前那一句天涯已经给你报仇了。海棠此时心中说不上什么情绪。说难过、悲痛，倒也不至于，说欢欣鼓舞，更是没有。怪怪的，像是什么早就料到的事，终于迎来了结局。半晌，她才用涩涩的声音重复。
“她，死了？”
海棠原本没想过再回到护龙山庄去。无论这一次，这一局，是义父赢了，还是天涯他们赢了，她都不愿再回去了。原本没想过。这五个字，说起来容易眼下，可世事难料。她仍是踏进了护龙山庄。
她想见到天涯，去问清楚飘絮的详细情况。真到了护龙山庄，反而心中有些怯懦到想退。并非是近乡情更怯的胆怯，而是她这样一个临阵脱逃的人，害怕见到往日兄弟的怯懦。
云罗大大咧咧地喊，没给海棠犹豫的机会，人出现的快。见到人，便也能看出当日一战的惨烈，更加叫她心虚。成是非同往日的跳脱性子截然不同，一路上半句话也不曾开口。段天涯原本沉稳，如今却也成了沉默，气色更是不佳。而一刀，这一次没有出来。他原本伤的最重，这一次对抗义父，更是伤上加伤，甚至，还失去了一只胳膊。如果不是当真走不了，归海一刀的性子，就算是再痛，也会强忍着一言不发走出来。
和他们比起来，上官海棠，自惭形秽。
“神侯已经死了。”
段天涯一向重情义，朱无视更是他的义父，多年养育，若不是当真伤透了心，他也不会改口叫上一句神侯，抹去了多少年的父子情谊。铁胆神侯这一爵位，早在朱无视死后，便被皇帝削了爵。段天涯仍肯这么称呼一句，终归还是承了朱无视这么多年的养育恩情。
“一到京城，我就知道了。”
“皇上重掌大权，十分渴求人才。海棠，你现在回来了，我们也能松一松了。”
“我不会久待，京城，这么多年，我也待腻了。”
“可是天下第一庄、……”
“当初我任庄主，是因为义父的一道命令，如今义父既然死了，这命令自然也不必再遵从了。”
“海棠，你怎么还叫朱无视义父？你不会跟他一伙儿的吧！”
成是非一句嚷嚷开，谁也没在意，反而挨了云罗一脚踩中。成是非这话，其实倒是阴差阳错说到了关键，只是其余的人都自以为了解上官海棠其人，没一个人会相信她和朱无视曾是一伙儿的。
海棠哭笑不得。不知该高兴她那曾经有过的一段不为人知的事情永远不会被暴露，还是该感慨多少年的兄弟师徒，到底没一个人真正了解过她。她摇头，这话还是要答。
“义父大错铸成，我自然不会帮着义父。只是我也没法子再去帮着皇上。天下间英才辈出，哪里会少我一个。我这次来，是有事想问你，大哥。”
段天涯看她神色，就知道她的意思。止住了其他人，带着海棠到了他从前的屋子。
“这里也没别人，你可以问了。”
“柳生飘絮在哪里？”
“她死了。就在这里。”
“大哥，你骗不了我。你也不必帮她隐瞒。我找她，并非为了报仇。”
海棠说的诚恳，天涯信了。事实上，上官海棠的信誉一向是好。她说并非为了报仇，天涯没有理由不信。
“当日一刀说，她杀了你，于是我动了心思试探。就在这里，我本想杀了她，给你报仇。”
“本想？你最后还是没动手。”
“不，我动手了。”天涯摇摇头，说的认真不过。“只是被人拦了。”
“谁？”海棠谁字才说出口，立马又自己接住了问，“是柳生但马守？”
“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窝终于改掉了这一章。PS，呵呵，表以为是HE的好么
☆、第七十三章
“你的意思是，飘絮被柳生但马守救走了？”
“不。当日柳生但马守就死了，救不走她。”
海棠看着段天涯，这次不只是疑惑，而是真真切切的怀疑。怀疑段天涯。如果不是明白天涯的性子，眼下就不只是怀疑，而是完全不信了。柳生但马守武功本来就比天涯高上一筹。有他在，又和飘絮合力，最后的结果，反而是柳生但马守死了。换了谁来听，谁都不信。
“说实话，当日的情形，别说你会怀疑，我想起来，也还是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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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生但马守？！你果然没死。”
“段天涯，我一个女儿因你而死，你以为，我另一个女儿还会重蹈覆辙吗？”
另一个女儿，顾名思义，指的显然就是死去许多年的雪姬。也正是因为言语中提及了雪姬，飘絮动了恻隐。当年她因一时犹豫，没有及时走出去，眼看着父亲一掌将姐姐打的濒死。这些年来，这件事都困扰着她。姐姐心中，至死都放不下的是段天涯，所以在此时此刻，她才会开口求情。
“父亲，你别杀他！”
“我不杀他，他可是要杀我。怎么，你舍不得他了？”
飘絮并不是舍不得段天涯，而是对姐姐的愧疚，对天涯的愧疚，叫她下不去手。原本同段天涯说破了，她也没想过反抗。一是正式过招本就弱他些许，二是愧疚。如今段天涯同她的父亲过招，她也没上前去，同她父亲一道对付。
柳生但马守将段天涯打出了屋子，正要跟着出去补上一刀，却被飘絮死死拉住了衣袖。段天涯离的远，一下竟也没听清屋里头两人说了什么。
“父亲，请您饶过天涯一命。”
“你果真舍不得他。你连上官海棠都动了手杀了，反而对段天涯动了心？你们姐妹二人难道都毁在一个男人手上吗！”
飘絮还待说什么，天涯重又一剑刺了进来。飘絮本能松了手，任由着她的父亲同丈夫厮杀一处。
不同于对海棠，他们一家对天涯亏欠良多，她实在下不去手。因为她心中有数，海棠早已有了人托付，挨上那一记匕首，不一定会有事。而天涯此次，全然没有虚假的死一说。如今父亲亲自出手，她唯有两不相帮，心里总也好过些。若是日后见了海棠，总也能有个说法。即便是被人所恨，这恨意，能少些，也好。也值得。
若真是如此，倒也还罢。却是偏偏，柳生但马守在动手之中，多说了一句。
“你以为，神侯安排在你身边就只是你的妻子吗？其实就连、……”
“父亲！”
柳生但马守一刀逼退了天涯，听着飘絮着急的语气，一边防着天涯突袭，一边略微转头，迎来的，是他女儿的暗器。并不在要害，只不过碍着他动作。
“飘絮！你在做什么！”
飘絮全然不惧，终于动了手。这动手，不是对着段天涯，而是她的父亲。她出招，只不过是为了打断她父亲的话。柳生但马守要说的，她清楚，她怕的就是，从他口中说出了海棠。无论如何，她也不想叫任何人都知道海棠的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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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本来不敌，但飘絮和柳生但马守忽然打了起来，最后我也是凑巧杀了他。”
“会不会是同之前巨鲸帮一样，只是他们的计划？”
“不会。柳生但马守这一次是真的死了，我检查的清清楚楚。只是到现在都没弄明白，飘絮为什么会忽然动手。”
“那么后来飘絮人呢？”
“之前我同柳生但马守硬拼过几招，后来但马守虽然死了，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更没法子拦住飘絮。叫她走了。只是去哪里，我也不清楚。她的忍术很高，我想，她也不会叫我查出来。经过了这次的事，以后，她应该也不会出现在我们面前了，为了叫一刀安心，我才谎称了飘絮已死。”
海棠点点头，这样也确实说的过去。只是她没料到，段天涯最后说的，全都是骗人的谎话。只是她走进了一个误区，天涯待兄弟至诚，就丝毫没有怀疑过这话的真假。
海棠这一生，多半时候不得舒坦。年少在谷中刻苦习武，后来又为了义父奔走天下，辗转十几年。到如今，自然不愿再为皇帝办差，继续劳苦。她反而想学着她的师傅，潇潇洒洒，毫无羁绊。
有了离去的想法，她也仍是在护龙山庄休养直至伤势愈合才动身。其间也见了一刀。一刀伤势重她几倍，倒是比她更早伤愈，实在诡异。他又被神侯废去一臂，又另练了左手刀法，竟是更上一层楼。左手刀法大成，他就先海棠一步离去。密探的事，他再不想做，如今心心念念，不过是报父仇。只是养伤期间，同海棠见过几面，互相竟有些不知为何的尴尬。
等到海棠离开的时候，护龙山庄便也只剩了天涯一人。成是非同云罗早早游历天下，一刀也去报父仇，反倒天涯，也算对皇帝尽忠的很，当年又多次坐镇过护龙山庄，操持事务也算是勤恳。
这一回，没有了什么要躲避的事，也没了义父的阴影，海棠便不急着回谷。师傅那边，暂时没传来消息，或许是不想她跟着，她也就暂时没了想去或是该去的去处。
然而只是在路边茶摊休息，听说了沿海东瀛浪人捣乱，被巨鲸帮收拾的消息，她竟一时有些愣住了。
东瀛。
也是个去处。
海棠这时候想的很简单，一是左右毫无目的，去一趟东瀛也不碍事。二是多年不曾再去，这一趟正好祭拜雪姬。三、……三是说不定会有飘絮的消息。飘絮虽然害她重伤，但如果真要追究起来，其实她们二人也是半斤八两，谁都对不住谁，谁也不欠谁。
作者有话要说： 泪流满面窝终于补完了昨天的更完了今天的，债见，让窝去shi一shi
☆、第七十四章
那是海棠在护龙山庄养伤数月时候发生的事了。这期间，小林正见了段天涯没事，也就早早告辞，回了东瀛。后来海棠准备去东瀛，其中一则，是想打探飘絮的消息。这想法并没有，例如小林正回到东瀛，很快就见到了飘絮。
“柳生飘絮！”
“你现在对我动手，是你们伊贺派要和我们新阴派敌对了？”
小林正在护龙山庄待了几日，了解前后发生的事，所以，对于柳生家，就算因为流派不能撕破脸皮，心里早就不满了。可柳生飘絮这样一说，把问题提高到了这般程度，他就不能再动手。
柳生飘絮看他忍气吞声，转身就走。就是将背后空门全都暴露了干净，也是丝毫不在意。正如她所说，若是同她动上手，便是与柳生新阴派道场为敌。新阴派中，最为出名的便是他们柳生新阴派道场，又同将军扯上干系，自然没人会真的得罪干净。换了别的弟子，未必能将事情闹大，但换了她，则是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