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第三条人命 ...
“少爷,老爷和夫人已在前厅等候,你快起身洗漱吧。”
“少爷……少爷……”
小婢女在门外焦急地呼喊,候了好一会儿依然没有回应。
若贺三少还不去前厅,等下挨骂受罚的就是她了。想到此,小婢女心急得推门而入,转进内室一看……
眼前的场景骇得她顿时尖声大叫起来。
贺府后院,贺三少的厢房内。
马修在这里已有一个时辰了,他仔细翻检过贺三少的尸体,现口中正念念有词,让身旁的艾师爷做记录。
“颈中有勒痕,嘴角破损有淤青,疑似遭殴打,为死者生前造成。双手被反绑,与前两起案件的死者相同。此外,死者也曾遭受过……侵犯。”
艾师爷手中的笔一顿,问道:“死后?”
“生前。”
马修翻看着尸体,推测道:“作案的手法和前两起完全一样,是同一个凶手作案。”
艾师爷点头表示认同。
“若是同一个凶手作案,他必定会保留一贯的作案方式。看来他是想让我们抓到他。”
马修起身示意衙役们将尸体运去义庄,口中说道:“那我们就如他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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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衙门,迎面碰上本地首富顾金柱的独子顾盼生——他是马修昔日的同窗好友。
顾盼生此人,生性随和,平日里爱与人嬉闹。
他与马修同窗十年,三年前科举中前十甲,却只在朝廷领了份闲职,便每日跑来马修这里胡乱混日。
马修赶他不走,也就只得任由他胡闹。只要别给他出什么乱子。
此时,顾盼生猿臂一伸,勾住马修的脖子将他拉向自己怀里,嬉皮笑脸道:“远山,大清早的就出去查案,不愧是皇上亲点的提刑官,任劳任怨。怎样,可查到什么线索?”
马修,字远山。
马修面无表情地挣脱出来,瞪了眼顾盼生,用眼神警告对方不要动手动脚后,方言道:“凶手非常狡猾,现场几乎没有可用的线索。”
顾盼生的眼珠子一转,立刻抓出重点:“几乎没有,那还是找到线索咯。”
马修犹豫了下,停下脚步,从怀中掏出一包东西,放在掌心里,缓缓打开。
“在贺三少的床角,发现了这个奇怪的药瓶。”
“药瓶?莫非那个贺三少还是个药罐子不成?”
顾盼生好奇地凑过去,拿鼻子闻了闻瓶口,两道剑眉立刻皱成一团。
他不确定地看向马修:“天香涎?!”
马修面沉似水,缓声道:“凶犯逼迫受害人喝下天香涎,便能随意控制他们的意志。在那段时辰里,受害人被勒住脖子,遭受凶手的殴打,并在他们意识不清的时候被残忍侵犯,最后被杀。”
顾盼生打了个冷战,抚抚胳膊,悄声道:“这个凶手还真是**!而且……听倪捕头说这三起案子的受害人都是男子?”
“不错。南城的徐府、大溪口的田府,以及这次北郊的贺府,都是府上的公子遇害。只不知这三人的共通点在哪里,凶手又是如何找上他们的。
走进书房,马修端起艾师爷泡好的新茶,试了试水温,慢慢喝了几口。
顾盼生在一旁认真思忖了番,末了,他两眼发光,兴冲冲地看向马修。
“你说,我会不会成为凶手的下一个目标?”
尚含在嘴里的一口茶,被马修丢脸地喷了出来,把坐他对面的顾盼生浇了个“狗血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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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去看死人 ...
“倪捕头,你和葛峰去查一下这瓶天香涎的出处。”
不理会顾盼生狼狈的模样,马修咳嗽一声,一本正经地向属下交待正事。
倪捕头接过玉瓶,见瓶身无甚特别,寻常能见。
马修继续道:“天香涎为西蕃进贡之物,当初皇上只赐给三品以上的官员,一般人不易得到。你顺着这条线索下去,看看能查到什么。”
“属下遵命。”
眼见倪捕头风风火火得出了书房,顾盼生又贼心不死地靠了过去,冲着马修挤眉弄眼。
“远山,我觉着我的条件挺好,应该能帮上你的忙。你真不考虑一下?”
顾盼生的提议,是让他做饵,诱敌上钩。
马修横了他一眼,沉声道:“上一件案子里,也有个人向我毛遂自荐,结果他死了。”
“……”见马修面色不善,顾盼生乖巧地坐回原位,不敢再多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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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倪捕头回报。
“马大人,属下查到,此物原属于“天宝钱庄”的少庄主魏广英所有,他承认里面所装的,正是西蕃进贡的天香涎。魏广英曾出于好奇,托人以重金问一个商贾买来。不过,三日前此物便遗失,不知所踪。”
“商贾姓字名甚?”
“据魏广英说,他也是托朋友代买,至于那人找的是谁,他也不知。而他那友人,好像十来天前接了笔大单子,兴冲冲地跑去了外省,没有一年半载恐怕回不来。”
见马修皱了皱眉,倪捕头以为他是心烦那个中间人的下落,于是接着道:“属下这就让李旬与彭祥二人前去追查那人下落。”
马修沉吟着,口中喃喃道:“一个商贾,手中却能有天香涎出售,此事着实蹊跷……”
站起身,雷厉风行地吩咐道:“倪捕头,你去叮嘱李彭二人,一定要尽快把那人找到,带回衙门!”
“属下立刻去办。”
“等等。”马修叫住倪捕头:“办完后马上随我去趟义庄。”
倪捕头一离开,刚才在旁边一直静默扮乖巧的顾盼生连忙拉住马修,口中还直嚷嚷。
“远山,我也要去义庄!”
嚷归嚷,两只手还像章鱼一般牢牢扒在马修身上,大有你不让我去我就拖死你的壮烈气势。
马修不禁头痛地揉了揉额角——真不明白,这个昔日的同窗好友明明和他差不多的年岁,怎么还是一幅小孩子的无赖脾气。
“那种地方有什么好看的,都是死人。”
“我不看死人,可以看你啊。”
顾盼生死皮赖脸地对着马修讨好地笑笑。
“我有什么可看的,看了十多年你还不腻味?”
马修无奈地耸耸肩,对顾盼生的借口不以为然。
顾盼生用很不赞同的眼神看着马修,嘴里轻声嘟哝道:“是你自己太没自觉了。”
马修的长相没有一丝女气,但是他那清俊的容颜,干净的气息,总会不时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而自从顾盼生认识马修之后,就一直在暗地里拼命除掉那些试图乘机靠近马修的烦人苍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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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外的义庄,就算在朗朗乾坤下,依然让人感到阵阵寒意。
三具惨白的尸体躺在棺材里,并排放在木板上。
庄内阴森恐怖,不时吹过丝丝冷风。
倪捕头在一旁掌了灯,马修则低头仔细打量这三具尸体。
最左边成殓的是南城徐府的徐二公子,他在十天前遇害,死状甚惨,尤其是□私密处,被凶手残忍地**到血肉模糊。
当中的则是大西口的田公子,他在六天前遇害。田公子是家中的独子,田员外老来得子格外喜爱,最后却落到如此凄惨的下场,田老太当场就发了疯,田员外一夜之间苍老几十岁,花白的头发也全部转白。
最右边的就是两天前被杀的贺三公子。
短短几天内,连续有三个年轻人被同一个凶手以极其残忍的方式杀害,这在马修掌管提刑司至今,是从未遇到过的特大凶案。
在细细打量一番后,他问身边的倪捕头。
“这三人平日里所穿衣物,也是此等繁复的样式不成?”
倪捕头低头看了眼棺材内的尸首,这些尸体即便做了处理,还是会传出隐隐的恶臭,尸体表面也浮现出骇人的尸斑,惊得倪捕头急忙转开视线,咳了几声方开口道:“这是死者家人过来亲手为他们换上的,说至少能让他们穿着喜爱的衣服风光上路。”
倪捕头手中的烛火随风摇曳,明灭不定。
火光映照在马修的脸上,而马修的双眼只望着那三具过早丢了性命的尸身。
黄泉路上,彼岸花开。
三缕死不瞑目的幽魂,是否仍逗留在阳间飘荡,寻找杀害他们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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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抓错了人 ...
马修突感一阵阴风扫过光裸的脖子,不禁吓了他一跳。猛地回身探寻,结果却发现是顾盼生拽着自己的一缕发梢,与他嬉戏。
脸色一沉,马修不怒而威。“顾盼生,你要是闲得发慌,今晚就让你留下和他们一起守夜!”
修长的手指一指那几具可怕的尸体。
顺着马修所指的方向望过去,顾盼生的神情立刻变得肃穆稳重。
“远山,死者既逝,就让他们好生上路吧,我等俗人不宜相伴。”
马修哼了一声,刚想斥责他两句,却忽然住了嘴,明亮的双眼牢牢粘在顾盼生身上——一直看到对方心里开始发毛。
顾盼生陪着笑,小心翼翼道:“远山,你这么看着我,弄得人家怪不好意思的。”
一个大男人却故作忸怩的模样,看得一旁的倪捕头几乎快吐了。
好在马修对这个友人的古怪性格了解甚深,见怪不怪地继续打量着。
末了,在顾盼生差点装不下去的时候,他终于开了尊口。
“文长,或许你的那个提议,我们可以尝试一下。”
“啊?”顾盼生张大的嘴,都能囫囵吞下一个鸭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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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三三两两的集市上,一个身着华服的年轻公子百无聊赖得东摸摸西逛逛,偷空还朝某个方向狠狠瞪上几眼,凶狠狰狞的模样白白糟蹋了他爹娘给的好模样。
此人正是被马修无情地用作诱饵的顾盼生。
据马修的观察,被凶手盯上的这三个死者最大的共通点,都是年轻男子,容貌俊美且衣着光鲜。而顾盼生显然也符合凶手的口味,由他在集市中抛头露面,也许能引诱凶手上钩。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顾盼生来来回回逛了能有十三圈快把两条腿走断时,终于有个魁梧的男人如救星般、鬼鬼祟祟地朝他靠近。
躲在暗处的马修示意倪捕头等人暂缓行动,先观察一下形势再说。
陌生男子在顾盼生身边偷偷摸摸瞥了几眼后,方亦步亦趋地蹩到他身边,脸上还挂着猥琐的笑容。
“这位公子,是不是迷路了?”
“啊?呃……我迷路了,你知道顾府在哪儿?”
顾盼生不客气地翻了翻白眼——他堂堂凤阳县土生土长的公子哥儿,能在自己领地里迷路,这凶嫌还真他娘的见鬼了。
男人垂涎地看着顾盼生的脸蛋,只觉着眼前这位公子哥连翻白眼都那么好看。
接着,他神秘兮兮地从怀中掏出一只玉瓶,故意凑近顾盼生身边,献宝似地捧到后者面前。
“天色尚早,公子又何必急着回去。我这里有样好东西,用了后包管公子欲仙欲死,尝到人世间最美妙的滋味。”
“哦?什么东西那么神奇?”
男人拔掉瓶塞,将瓶口移到顾盼生鼻子底下,示意他闻一闻。
顾盼生低头一闻,浓郁芳香,直冲脑门,而且那味道——似曾相识。
“天香涎!?”
男人还没来得及表示一下他对顾盼生见多识广的惊叹,忽然发现自己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差役们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带回衙门!”
倪捕头豪迈地一挥手,冲着顾盼生咧嘴一笑后,雄赳赳气昂昂地领着他那些兄弟们打道回府。
顾盼生茫然地看向走在后面的马修,犹疑道:“这案子…就这么结了?”
马修没有回答,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果不其然,等到过堂一审问,他们果然抓错了人。
这个鬼鬼祟祟的男子,不过是个好男风的小贼。数日前他从天宝钱庄的魏广英身上偷了这瓶天香涎。怕被人识破,便把原来的玉瓶随手卖给了一个路人,换了这个瓶子来装天香涎。
今日在集市中,他见顾盼生长相俊美,又是孤身一人,便起了邪心,想把人骗到偏僻的地方行苟且之事。
他的这一番下作心思,却生生误了马修的办案,不禁让马修又好气又好笑,痛快得赏了这个倒霉的贼三十大板后,直接下了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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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又一具尸体 ...
“大人,大人!李旬和彭祥二人回来了!”
“这么快?”马修疑惑得站起身:“让他们找的人呢?”
“也带回来了。”
还未等马修放下心,倪捕头的下一句话让他再度眉头紧锁。
“不过……那人已经死了。”
县衙的大堂之上,站着两个人,躺着一个人。
站着的是李旬和彭祥,躺着的自然是魏广英所说的那位友人。
马修看着大堂之内的又一具尸体,表情凝重。
他问李彭二人:“你们在何处找到的?”
“就在离凤阳县不到二百里的庆山村内。”李旬答道:“据村民说这人住了没几天突然口吐白沫,浑身抽搐,没多久便断了气。他的尸首一直这样被放着,村民们胆小没敢靠近。”
马修奇怪道:“那这人死了也有好几天了,尸身居然没有腐烂?”
“回大人的话,那屋后面有一眼寒泉,尸体受了寒气倒也保存了下来。属下和彭祥见死者的包裹里有许多天宝钱庄的银票,再加上魏广英对他的描述,故而猜测应是此人没有错,便将他的尸身带了回来。”
马修见尸体的肤色青中带黑,加上李旬所转述的死时症状,初步可以断定此人是死于剧毒砒霜。但砒霜之毒毒性发作极其迅猛,临死时的痛苦非常人所能忍受。死者究竟与何人结仇,竟惹祸上身,惨死他乡。
他抬起头吩咐道:“把魏广英带来,让他来认尸。”
经过魏广英的确认,证实了李彭二人带回来的尸体的身份,确实是代买天香涎的张剑磨。
这样的结果,令马修的心情非常沉重——这表明他们又失去了一条有用的线索。
正当他愁眉不展之际,彭祥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大人,属下在尸体的手边,看到过一个奇怪的痕迹,像是某个字的开头两笔。”彭祥一边说一边拿手横着比划了下,接着向外划了一撇。
马修望着这两划,心下细细揣摩。
倪捕头也在一旁比划着,末了,他纳闷地问道:“大人,莫非死者知道凶手是谁,想留下凶手的名姓,却因毒发体虚,临死前只留下这两笔?”
马修托着下颏不作声,他的想法和倪捕头大致相同,却不清楚这具尸体和之前那三桩案子的关联,能否助他抓到凶手。
眼下,几个人在那里也讨论不出个所以然,于是马修叫来仵作杨飞,让他再去查验尸体,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的蛛丝马迹。
====准备洗澡的分割线====
连续好几天没日没夜地查案,马修不免觉着有些疲惫。
他亲自去伙房烧了桶热水让人抬到房内,然后关上房门,拉起屏风,坐在浴桶里一边洗浴,一边还在想着几个案子之间的联系。
一横一撇,可以组成很多字,若是作为姓氏而言,有车、成、雷、戚……也可能是皮、丘、邱、岳……而作为名字开头的话,则多到让人根本无从查起。
烦恼地掬起一捧水,甩到脸上,水珠沿着脸部的轮廓向下滴落。
马修觉着不够过瘾,干脆整个人往水里一缩,摒气猛地一头扎入桶中。
温水的柔和,慢慢抚慰了马修烦躁的思绪。
正在这时,房门突然一响,紧接着有个爽朗年轻的声音大惊小怪地咋呼起来。
“咦——人呢?远山,快出来,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这个如炸雷般的声音把马修吓了一跳。他倏地钻出水面,顺手抹了把脸,朝屏风外张望。
与此同时,顾盼生拎着个纸包也转了进来,两人一打照面,都不觉愣了下。
好在马修立刻反应过来,道:“文长,你进来时怎么连门也不敲一下?还是像以前那样冒冒失失的。”那口吻就像长辈对淘气不听话的晚辈一般,带着些无奈和宽容。
顾盼生好不容易把目光从马修光裸的胸膛上移开,眼睛四处打转,打着哈哈道:“你不过比我年长一个春秋,说话别总是老气横秋的,小心长老人斑。”
在马修发怒前,他赶紧讨好地举起手中的纸包,献媚道:“你看,我买到了醉仙阁的新鲜鹿肉,这下你有口福了!洗好了快出来,我在外间等你。”
说罢,撒丫子就跑了出去,好像后头有人追打他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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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肉不能乱吃 ...
顾盼生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地捞过桌上的杯子,喝口茶水漱漱口。
看着他这一连贯的潇洒动作,马修仅剩的一点脾气也被磨得没了踪影,只习以为常地唠叨了句:“我这里虽不富裕,但给你用的茶杯还是有的。不要老拿我喝过的杯子,也不嫌脏。”
“我怎么会嫌弃你呢。”
这已经是老生常谈的话了,所以顾盼生听了也不甚在意,下一回依旧我行我素。
马修的手上还拿着半块鹿的胸脯肉,细嚼慢咽。他吃饭一贯慢条斯理不急不缓,为这还被顾盼生取笑过好几回,说他吃饭的样子比姑娘家还秀气。
被一个长得比姑娘还漂亮的人这么说,马修还真是哭笑不得。
可这个习惯终究没能改掉。
他一边吃着,一边听顾盼生在那儿夸夸其谈。
“醉仙阁的鹿肉,能闻名千里,秘诀就在于腌制用的香料,那可是醉仙阁朱大掌柜的祖传秘宝,概不外传。不过…这鹿肉虽唇齿留香,令人回味,但价钱也是贵得惊人。”
他瞥了眼吃完胸脯肉,正低头啃鹿腿的马修,得意洋洋道:“我说,远山,就你手里的这一块,已能抵寻常人家半年的支出。”
马修都懒得抬头看他一眼,默不作声地吃掉剩下的肉,拿布巾擦了擦手。
顾盼生没趣地摸了摸鼻子,霍地一倾身凑到马修面前,坏笑道:“你知道整个凤阳县有几户人家能吃到醉仙阁的鹿肉——不出十家!你堂堂一个四品提刑官也不肯白吃我的鹿肉,我也知道你身边没那么多银两,不如就拿你自己来抵债如何?”
这回,马修白了他一眼,随即站起身。
顾盼生奇怪问道:“你去哪儿?我话还没讲完呢。”
马修面无表情道:“去茅厕,还你的鹿肉。”
“……”顾盼生无力地趴倒在桌上,挥了挥手,嘟哝道:“算了算了,碰到你这么根不解风情的呆木头,本公子自认倒霉。古人还说什么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想我顾盼生真是交友不慎,遇人不淑啊。”
合着这位顾公子打的如意算盘,是想用区区鹿肉,虏获人心哪。
马修的脚下一顿,脸上露出怪异的神色,回身问道:“你说什么?”
顾盼生被吓了一小跳,以为好友生气了,连忙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其实你这人还是有长处的……”
“不是,我是问你刚才那一句——”马修上前一步:“你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顾盼生傻愣愣地看着马修,又傻乎乎地点了点头。
马修猛地一跺脚,懊恼道:“我真是笨,竟然遗漏了如此重要的线索,差点误事!”
话音未落,人已像风一样冲了出去,留□后彻底呆掉的顾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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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门的停尸房内。
马修看着仵作杨飞递过来的验尸单子,在中间找到了他想要的两个名字。
鹿肉与黄鳝。
杨飞自然也看到了这两种东西。
“大人,这两种东西若是在一个时辰内混合食用,便会中毒身亡,死状与中了砒霜后毒发的样子极为相似。”
马修颔首道:“我早该想到,魏广英说临行前曾为友人在醉仙阁践行,而庆山村又素以黄鳝为主菜,两者混食,自然成了致命的毒药。”
他又看了看手上的纸张,沉吟道:“只是死者即便吃过鹿肉,也不可能在一个时辰内就抵达二百里外的村落,接着马上吃到黄鳝啊……”
“那这只是一桩阴差阳错的‘它杀’?”
随着清朗的声音,顾盼生缓缓从外面走了进来。
马修皱眉,道:“你怎么也来了?”
顾盼生耸耸肩,无辜道:“有一个说话说到半当中会落跑的匪友,我只好跟过来瞧瞧到底发生何事。”
这种滥借口马修自不会理会,于是往外撵他。
顾盼生死死扒住门框,回头急急道:“我有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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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突然消失的人 ...
如果顾盼生敢说内急,一定被马修毫不留情地甩出门外,然而他说的是“内情。”
马修双臂抱胸,一副洗耳恭听状,脸上的神情却是□裸的威胁——顾盼生要是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跟他捣乱,他会让他亲身领会什么叫做“交友不慎,遇人不淑”。
优雅地弹了弹外衣上根本看不见的尘土,顾盼生还待装模作样一番时,在马修一个凌厉的眼神下,附庸风雅顿作烟云。
他清了清喉咙,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前,如连珠炮般噼里啪啦说道:“我派人去问过庆山村村民他们说死者在前一天收到过一个纸包貌似是在凤阳县的朋友送过来的里面装的正是香飘万里的醉仙阁鹿肉。”
杨飞张着嘴,茫然地将头转向马修。
“……”马修道:“说完了?”
顾盼生咽了咽口水,点点头:“说完了。”
马修又开始往外撵他,这回是铁了心的。
顾盼生哭丧着一张小媳妇似的脸,委委屈屈得蹩出门去,并且一步三回头。
“真是过河拆桥!马远山,哪天你要落我手里,非让你哭爹喊娘不可……”
尴尬地看向忍笑忍到快憋出内伤的杨飞,马修唯有苦笑——有这样一个匪友,究竟是谁的不幸。
====被气跑的顾大公子====
顾盼生气哼哼得跑到凤阳县最大的**去喝花酒,他从卯时进去直到华灯初上方才醉醺醺地出来,东倒西歪地准备一路晃回家去。
出门时不小心撞上一个人,撞得他趔趄着向后退了两步。顾盼生微睁迷蒙醉眼一看,不由得呵呵一乐,旋即伸手一把抓住了那人。
“原来是倪捕头,呵呵。”
猛地打了个酒嗝,醉眼横斜,见倪捕头仍是一身官差打扮,便半真半假地醉笑道:“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怎么,这么晚了,马修马大人还要你查什么东西?”
倪捕头干这一行差不多快二十年了,办过的案子比顾盼生走过的路还多,此时自不会和一个醉汉计较。
不过他要想糊弄过这个意外难缠的醉汉也不易,只得实话道:“顾公子你也知道,醉仙阁的鹿肉之鲜美固然令人垂涎,但不是一般老百姓吃得起的。那死者张剑磨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商贩,既然这鹿肉并非魏广英托人送过去,马大人便要属下去查看一下,这段时日内还有哪几家曾买过鹿肉。”
醉仙阁有条规定,凡买过鹿肉的人家,都要记下他们的名姓及住址。
顾盼生仰起头望着夜空,良久从鼻子里出了声气,哼了两声。
“我看他巴不得晚上也陪着那些尸体睡觉!好好的活人不要,偏要盯着那些死人!”
这话带着酸味强劲的浓浓醋意,连对情爱迟钝的倪捕头都听出了点弦外之音。
倪捕头只知眼前这位顾公子与自家的大人是同窗好友,交情甚笃,而且时常来衙门混日子。顾盼生三年如一日的吊儿郎当,不得不让倪捕头觉得奇怪——这样不务正业的官员,朝廷竟未革他的职,还每年拿着不菲的俸禄,不可谓不神奇。
只是,感情再好的朋友,顾盼生对马修的在意程度,似乎也太深了些,让倪捕头隐隐有些担心。
====县衙书房内的分割线====
马修从晚饭过后,一直坐在桌案后低头沉思。等他阅览完倪捕头搜集到的名单后,他保持这个姿势已有两个多时辰。
接连好几天不眠不休的查案,马修的脸色很难看,不仅苍白无血色,眼圈下也有了青晕的痕迹。
马修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着,两眼望着放在桌上的四份案卷。有条线索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