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荆去查过,这人确实是个衙差,因为怜星受了牵连,后来投奔了她。
满县衙的衙役提起她来,都有话要说。
街上也有许多人说见到了她,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走。
真是奇怪。
她的事迹如此纷纷。
稍一打听,就能听到这么多的人说见过她。
好像全世界都认识她,好像她已经在山下住了几十年一样。
我却偏偏找不到。
是天要让我们的姐妹缘分尽吗?
所以明明就在附近,却总也找不到?
或是…因为王满?
王满到底是什么人?
每次有人提起怜星的时候,他都满怀关切,侧耳倾听。
说他不认识怜星,我才不信。
真想杀了他。
可他…偏偏是现在唯一的线索了。
江湖传闻甚嚣尘上,说怜星武功被废、身怀怨恨,是绝佳的一个宝藏。
魑魅魍魉之徒蠢蠢欲动,几番生事。
可我偏偏找不到她。
真不该那么便宜她,放她走的,若是她再度勾结外人,告知入谷之法,甚或告知明玉功功法…
不,她若真有那么狠,当初逼宫,便早就成了。
她不会。
我希望……她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 嘛,一觉睡醒来更这边。
逆月之月最近进度会慢一点,因为作者会努力让那边先见上面的咳咳
☆、若非群玉山头见
地道之中,满布着赤身裸体的俊秀少年。
邀月看见整整齐齐地十四名美男子,有高有矮、有壮有瘦,有黑壮的汉子,有白嫩的少年,有内家高手,有外家高手,也有内外兼修的良才。
十四名姿容卓绝、颜色各异的美男子,立在她面前,在她的眼风下瑟瑟发抖。
而她的妹妹,很有可能被掳掠到了这样一群男子中。
光是想想,邀月就觉得心浮气躁,内火上升。
出手的时候,也格外利落。
好在,找人的心思胜过了一切,压下对这些人的厌恶,略施手段,便叫他们争先恐后地带路,进入正厅。
看见了,铁笼子里的那个人。
不是她所熟悉的胴体。
邀月微微地松了一口气,随即又开始紧张。
这里没有找到,那么,会在哪里?
王满说,他是怜星的仆人。
那一瞬间邀月是真的想杀了他。
可是,她居然没有。
邀月宫主想杀人的时候,向来是,身随心动,从不留情的。
可是,她、居、然、没、有。
邀月厌恶地看着王满那张布满褶子的卑躬屈膝的脸,在心里已经骂了无数遍老狗,面上却风轻云淡。
她为自己、为怜星、为移花宫订立过许多成文或者不成文的规矩。
也以身作则、克己复礼地守了二十余年。
可是就在这最近的一年中,所有的规矩,都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打破了。
全都是为了怜星。
她甚至,说了一句粗话。
煌煌如月之华般皎洁的移花宫主,一旦对上她那让人头疼的妹妹,就什么规矩,也没有了。
邀月觉得很失落,却又有着隐秘的轻松。
矜持克己二十余年,忽然可以如寻常人一般嬉笑怒骂,似乎,也并无不可。
只是,那个让她打破了规矩的人,到底,在哪里?
银室有针筒。
状如慕容别所用。
邀月一进去,就看见了。
握起针筒,无端想起宫变时分,怜星飞扑出来的身影。
还有之后,那具被银针洞穿过许多处的残破身躯。
打开机簧,果然没有针。
萧美娘,或者说,萧咪咪,你和那场宫变,有什么关系?
你和怜星,有什么关系?
这里的美少年,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邀月握紧拳头,咬紧了牙齿。
石室之中,并无那人的尸体。
也没有那两个胖子。
王满目光真诚,眼神镇定。
这回他说的,当是实话。
邀月自进地宫以后就忐忑起伏的心,终于完全放下。
花怜星,还好好地,待在移花宫左近的领地里。
且将好好地,待在移花宫左近的领地里。
有紫荆在留守,移花宫附近,暂时还是安全的。
这地宫,看着也没那么不顺眼了。
邀月顺手拿走了萧咪咪的药粉,拿的时候心里想的是怜星,随即一怔。
她竟然,不仅仅是想要找到怜星,还在筹划着日后的相处!
这一瓶药粉,从作弄,到解毒,一来一去,又是一笔与怜星的纠缠。
她不是…发誓再也不要见到她了么?
这才几日,竟然就…
不不,我只是愤怒于她的背叛,我只是想要惩戒她。
见到她,就施药粉在她身上,然后直接走掉!不给解药!
邀月握紧拳头,下定决心。
作者有话要说:
☆、云想衣裳花想容
“荷露,紫曦,我不许你们嫁人,禁锢你们于移花宫,你们可怨我?”
邀月吩咐完公事,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侍女们面面相觑,荷露站出来朗声道:“婢子不怨!若没有宫主,婢子早都给爹娘卖到不知什么地方了,哪里还有今日这般,读书习武、锦衣玉食。宫主于婢子实同再生父母,婢子追随宫主,天南地北,刀山火海,绝无二话。”
紫曦亦坚定道:“能追随大宫主,是婢子的幸事。”
邀月淡淡一笑。
紫荆、紫曦、荷露、桃蕊,是她姐妹二人所最为倚仗的四名侍女。
紫荆沉稳、紫曦体贴、荷露活泼、桃蕊火爆。
这四人,便好像是她和怜星的左右手一般。
怜星走了以后,紫曦、荷露二人,也被带累,饱受排挤,邀月见她们惶惶不可终日,便将她们调来自己身边,依旧做亲近侍女、执掌事务。武功上的指点也如从前。
有时候想想,她真觉得自己很贱。
明明那个人那样地伤害了她,她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去关心她的安危,甚至于连她亲信的侍女,她都会另眼相待、相照拂一二。
移花门下弟子,纵然宫规再严苛,她们都不曾有二话,依旧对她寸心一片、忠诚无二、奉若神明。可是怜星那个小贱人,镇日里鱼肉膏粱、绫罗绸缎地供着、宠着,还不满足,偏偏要叫嚣着什么自由、逃离,最后还发起宫变。
最最最可气的是,宫变之后,她堂堂移花宫主,居然下不了手杀掉这样一个恃宠生娇、骄横跋扈的叛徒。
不但杀不掉,还要千里迢迢、跋山涉水地寻她,护她。
她邀月,真是可能真的是上辈子欠了怜星太多,这辈子被讨债来了。
不是说,儿女是父母的孽债么?
长姐如母,可能怜星就真是生来向她讨债来了。
记得救回江枫的时候,怜星曾有一段时间,常常在自己门外徘徊,问些奇怪的问题。
那时候觉得她是因为舍不得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被一个陌生男子抢去,所以会忐忑不安。
自己还曾安慰过她,那话是怎么说过来着?
哦,男人的话,若是恩断情绝,便可一拍两散、再无干系,可是血浓于水,便是我们断绝关系,姐妹间的血缘事实却还是存在的。
真是…一语成谶。
乌鸦嘴的大宫主忧郁地叹了一口气,望望寂寞的夜空,决定再拖一日,再出发寻找她家讨债的小妹妹。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姐姐的世界真的很简单,两件事:虐星儿、做星儿。
姐姐的想法也永远只有两种:下定决心,然后心软…
☆、会向瑶台月下逢
邀月静静地站着。
怜星还是一如既往的倔强。
若说她不恨怜星,那是假的。
可是,这恨意再大,她也没法真的,对怜星坐视不理。
这个人,从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满据了她的心。
直到江枫死之前,她从不曾认识到,怜星对她有那么重要。怜星是她的影子,存在在她的生活里,需要的时候,总是会出现在那里。她从不曾意识到,怜星也会有自己的想法。她以为她们理所当然的就会在一起,邀月的喜怒,就是怜星的爱恨。
但是直到怜星擅自离开, 放走江枫那一刻,邀月才发现,原来怜星并不是她的影子,怜星也是一个完整的人,有自己的想法的人,怜星,并不属于她。
这认知曾叫她惶恐至极。她的小妹妹,开始长大了,要离开她了。
江枫的死,其实,很令邀月松了一口气。
没有了他,她们终于可以恢复到以往的样子,相亲相爱,为同一个目的而努力。
可是怜星却为了江枫那么低落,甚至练功走火入魔。
那一刻,邀月是恨的。不但恨江枫,还恨怜星。
可惜她能下手杀江枫,甚至能狠心设计他的儿子,却连怜星的一根指头都动不了。
还要好声好气地哄着她。
然后哄出了一只小白眼狼。
我绝对不是在心软,她想,我只是要将她带回去折磨。
就好像我对江枫的儿子那样。
对,我要折磨她,叫她亲眼看到那两个人决斗。
她不是爱江枫吗?我要在她面前,将江枫和花月奴葬在一起,让他们骨肉交织、挫骨扬灰、永不分离。
她不是恨自己的残疾吗?我要令她四肢俱断,如行尸走肉一般苟活于世。
我要好生地欣赏她脸上的痛苦,以这痛苦入茶,慢慢品尝。
花怜星,你欠我的,我会一一讨还。
……
怜星倒下了。
邀月接住了她。
从前在她心上占据至重分量的人,本身却轻得像一片羽毛一样,好似随时都会随风飘去。
邀月小心翼翼地抱起她,沉默地向移花宫赶去。
桃蕊紧紧跟随在身旁。
良久,桃蕊忽然说了一句:“大宫主,婢子以为,还是将怜星姑娘长久地留在移花宫为好。”
邀月看她。
桃蕊道:“大宫主既然舍不得杀她,移花宫的功法和机关又不能叫外人知道,最好的法子,便是将她留在您身边。”
邀月冷笑道:“这话,是紫荆叫你讲的吗?”
桃蕊夷然不惧:“这话是婢子的心声,也是全宫上下的心声。虽然这人是个叛徒,毕竟也是大宫主您的亲生妹妹,或死或留,只能由您决定。留着,也决不能被外人所利用折辱。”
邀月道:“我们姐妹的事,轮不到你们管。”
桃蕊道:“是。”
然而过了一会,邀月自己问她:“你们,恨她么?”
桃蕊道:“婢子是恨的。”
邀月道:“那为何,当日王满取钱之时,你如此着急?”
桃蕊道:“婢子虽然恨她,可是大宫主却想留她。大宫主想要护着的人,便是婢子想要护着的人。”
我想要护着的人么?邀月苦笑一下,觉得她大约是没法斫断怜星的四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