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队?!”松鼠虽然成天没干过什么正事,对这些还是有点儿概念,当下就瞪大了眼,“那你怎么……你是哪年退役的啊?”
“早了去了,高中我就没再跑了。”高立远摩挲着那块奖牌,摇摇头,“我爸妈以前都是国营厂的工人,当时老想着,我喜欢捣腾些其他的兴趣也没关系,大不了以后回去,跟他们一样捧铁饭碗。后来一下子都下了岗,又改了念头催我赶紧回学校读书,觉得只有考个大学生才能有保障——可惜我不是那块料子。”
“就这样?”高立远讲述得太过简洁,让松鼠有些惊奇,忍不住反问了一句,得到个确认的答复:“就这样。”
高立远简单点了下头,想着既然已经讲完,就试图把话题重新拉回最开始的事情上:“好了,再说你上学的事……”
“等等等等!”
松鼠却不依不挠,连忙叫停了他,这回干脆挪出了自己的窝,挨到高立远旁边去:“那你之前在省队的时候,是住省城?省城里怎么样?”
也不知道他是真心打听还是纯粹想把话题扯得远远地,直到高立远喝完了眼前的一杯茶又续了次水,松鼠还在接连不断地抛出各种匪夷所思的问题。他被接踵而来的问题砸得哭笑不得,最后终于投降一样地站起身,从自己卧室里拿出一本相簿。
“给你看看照片好了。”高立远小时候跟后来拍的照片都很少,大部分都是当年在省队的合影留念。他在那些有点儿褪色的照片里指给松鼠看许多年前的省体育馆,高高的穹顶下,站着一排五官都还没完全长开的少年。
松鼠一眼就认出了高立远:理了个几乎可以看见头皮的板寸,瘦高瘦高地站在队伍中,皮肤像是比现在还要黑一点儿。一群人都在朝着镜头笑,他也十分开心,笑出满口洁白的牙来。
相簿转眼就翻到了头,松鼠意犹未尽,想起前面那几页直接被高立远跳过去的,又翻回去,从头看一遍。嘲笑过了对方满月时的傻样子,松鼠很快又注意到了一张大约是小学运动会的留影,指指一旁的孩子:“你还有个弟弟?”
“不是。”他听见高立远在自己身后低声说,“是我家邻居的孩子。”
第14章:宋朗
随着暑热渐重,督促松鼠重返学校的事就这么暂时被搁置下来——这倒也不是全因为松鼠太过油盐不进。于阿姨造访的隔天,高立远那位许久没回过老房子的远房亲戚突然来访,松鼠在客厅啃冰棍,听着两人断断续续咳了十多分钟,才终于在阳台上那个装满了杂物的旧柜子里翻出了一包东西来。
“哎,我家那个小祖宗,想起一出是一出,幸亏当时我没给她扔了,不然可得被闹死。”
亲戚去了厕所洗手,东西丢在餐桌上。松鼠趁人没在,悄悄从豁口里往里一看——竟然只是些零零碎碎诸如十字绣之类的小东西,不由得撇下嘴,重新回位置上歪着。
就为这点东西也愿意大热天来回跑一趟,真够厉害的……他忍不住在心中腹诽一句,正巧高立远甩着双湿漉漉的手走回客厅,一眼就猜出松鼠又在想些什么,伸手往他脑门上一拍,留下满脸的水。
“干什么啊你!”
松鼠抬脚想踹人,偏偏亲戚这时候踱出来,害得他只好暂且休战,看着高立远跟那个人又寒暄了好几句,这才开门把人送走。
防盗铁门吱呀一响,却是二重奏,邻居刚好也要出门,探头看见老朋友,两边都大笑起来,也不管聊天声在狭窄楼道里回荡着,七楼十四户人家,家家都能听见。
“就这么说定了!改天可一定要上我那去坐坐。”最终松鼠在客厅里清楚听见那位亲戚说,“我这侄子也托你替我照顾着点儿。”
“说得什么话,我们这些老家伙才是受他照顾了!等立远哪天结婚一搬走,我们可得难过死。”
亲戚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一个度:“这么说立远是有对象了?”
松鼠手一动,电视跳去下一个台,主持人正在热火朝天地推荐着黄金手机,过大的音量一下冲淡了门外的对话。他把遥控器捏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好几轮,等终于把手指按在音量键上的时候,高立远已经回身进来,顺手带上了门:“你在看什么?声音震得人耳朵疼。”
“黄金手机。”松鼠把遥控器一丢,陷进沙发里,面无表情地说,“只要九九八。”
高立远一下有点接不上话。他沉默地打量了一会儿像是真在看广告的松鼠,还是弄不清对方到底又抽了哪门子的风,只好转身去另一边坐下了。松鼠看不见他的脸,隔了片刻,忽然听见高立远说:“这几天……要是有电话响,你就当没听见。”
松鼠闻言,不由得扭过头,望一眼门口鞋柜旁的那台电话。他从搬进来之后就没听见它响过,只有高立远偶尔用来打几个电话,不是往学校就是往那位亲戚家……高立远在担心谁会来电话?
他张口,想要问些什么,最后发出来的还是一个短促的音节:“哦。”
可电话并没有如高立远所说的那样响起。松鼠原本想嘲笑对方自作多情,可看见高立远总是紧皱的眉心和明显增加的烟量,自己竟然也跟着忐忑起来。
眨眼三天过去。
雪糕库存告罄,高立远又在下班回家的途中批发了一口袋,满满地填入冰箱冷冻室。松鼠在晚饭后非要吃完一根冰棍再去洗碗,所以,在门铃伴随着厨房的水声响起时,只有留在客厅的高立远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