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除去最早那晚的方便面,松鼠还是
第一回在高立远家里用双手吃饭。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估计错了量,排骨汤在瓷盆里满得快要溢出来,高立远一边催促松鼠多吃些,一边随口说:“这估计够你吃两天的。”
松鼠停下了筷子。
窗外树下大概栖了只蝉,吱哇吱哇地叫个不停,让松鼠更加心烦意乱。“我下午去找活儿了,”他抬头,隔着那盆排骨汤望向坐在饭桌另一边的高立远,“找到了一个明天就能上班的,也提供住宿,我吃过晚饭就过去。”
他不等高立远回话就滔滔不绝地说起来:“你之前说房租一个月三百,伙食另算——就当是一百五吧。头一个月的房钱我已经给你了,现在身上也没更多的钱,只能先跟你欠着,等我发了工资就把伙食费和房租还给你。”
“我知道了。”高立远的沉默只维持了短暂的一瞬,“钱的事不急,你攒够了随时来还都可以。”
松鼠原以为高立远多少会说些阻拦自己的话,闻言不由得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高立远为什么要阻拦他?他这段日子会住在这里,无非就是因为当时为了最后的一点面子跟耗子瞎吹,结果扭头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最后全靠高立远好心解围,替他圆了谎,还收留了无处可去的自己。现在自己好手好脚,搬出去是天经地义的事,继续赖在这儿才是莫名其妙。
可他就是没来由地一阵憋闷,连排骨也没吃几块,扒干净了米饭就要收拾出门。他来的时候两手空空,衣服全是从高立远那儿拿的,一个多月下来居然也攒了五六件。
那几件衣服高立远全让他带上了,还从柜子里翻出个行李包,之前剩下的半箱子方便面也一起拿来,把行李包塞得鼓鼓囊囊。
松鼠掏出房门钥匙递过去,高立远接过了,随手放在门口鞋柜上。
出门的时候高立远突然喊他:“松鼠。”
“干啥?”松鼠扭过头,看见高立远把手臂撑在门框上,朝自己说:“三楼四楼没灯,下楼小心。”
“知道知道。”
他又习惯性地朝对方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应一声就回过身,一步一步走进楼梯的阴影里。身后隐约传来一声门响,松鼠加快脚步,在走出单元门的时候终于长长出了口气。
松鼠走了一截,终于忍不住在路边花坛上坐下,从口袋里摸出烟来。从他得知高立远性取向之后已经又过去了整整一周,那晚买的烟也只剩下最后一根,松鼠抽出来点燃,用力吸上一口,把烟盒丢进对面的垃圾桶里。
花坛边一向是蚊虫的聚集地,松鼠才抽了半根烟就拍打了好几次蚊子,然而等他站起来的时候腿上还是被咬了两个大包。夜晚的风黏糊糊地往他身上裹,松鼠拎着行李包满头大汗地走到公交站,这才乍然意识到,夏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三分之一。
他一向最讨厌城市里的夏天,讨厌又臭又闷的尾气,讨厌专欺负外地人的蚊子,讨厌被风扇吹急却依旧灼热的风。可当他站在这个三分之一的节点回望,却意外地发现,这小半个夏天给他留下的印象,竟然并没有从前那么糟糕。
松鼠忍不住回了下头,遥遥看了一眼只剩下轮廓的家属生活区。一片灯火曚昽中他连哪扇窗是属于自己曾住过的房间的都分不清楚,更不会知道,在几百米之外的家属楼里,高立远也点燃了一根烟。
新闻联播结束,天气预报也转眼播完了。高立远拿起遥控器随手按着,想起松鼠来之前自己曾经看过几天的某部连续剧——果然已经结束了。
他只好往回倒,换去之前松鼠成天喜欢看的那部警匪片,看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不但知道剧情,连配角名字都记得清楚。可不知道是不是电视台突然资金紧张,高立远头一回觉得电视剧中间插播的广告长得惊人,看了半集终于忍不下去了,关掉电视,又点上一支烟。
这会儿还不到九点,高立远闷头思索了一下自己之前在晚上都干些什么,无非就是看电视,打扫卫生,抽烟。这天还没到打扫卫生的日子,高立远却还是里里外外把屋子都清扫了一遍,从厨房开始,一路拖到松鼠住过的房间。
那间卧室的被子高立远还没来得及收起来,依旧保持着七扭八歪的多边形模样,像是再过一两个钟头就会有人铺开它睡上去似的。小屋有个阳台,高立远走出去,这才注意到松鼠还落下了一件衣服,孤零零挂在晾衣绳上。
“丢三落四。”
高立远低声数落了对方一句,正想着改天让松鼠来取,却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根本没有松鼠的联络方式。
说来他们之前的几次也大半都是偶遇,对于松鼠,高立远知道的除了他只短短呆过一周的饭馆,就只有松宁这个可以称之为故乡的地方。不过眼下也不用太忧心,松鼠既然说了会来还房租,那就一定回来的,到时候让他把衣服拿走就好。
而那之后,大概他们就会彻底回到各自的生活里去——松鼠还年轻,服务员或者保安什么的,找份能糊口的工作应该是没问题。反正他也不会再去偷东西了,用不着高立远多操心。
这样也挺好的,高立远想,只是可惜,他还那么年轻。
第18章:小巷
两点一线的生活倒也能省下不少事,虽然高立远足足花了三天功夫才把自己的晨起生物钟重新掰了回来。在消耗完了那盆排骨汤之后他久违地去五中校门外打包牛肉盖浇饭,老板见了他就跟看见亲人似的,在得知老主顾并没有放弃他们家之后给他放了双倍的肉,撑得高立远午觉都没睡成。
结果正好接到了一个来自省城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