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松鼠瞪大眼,“你是说同……不可能吧,那种人不是应该跟娘娘腔一样么?”
“你这都是哪一代的想法。”
耗子不愧是比他多读了许多书,当下饭也不吃了,低声给松鼠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讲到后来,看见对方满脸古怪的表情,不由得说:“我也只是随便猜的,毕竟我跟高老师也不熟。不过要真这样……你是不是觉得住他那儿别扭?”
“也不是。”
夏日的夕阳还要落不落地挂在天边,街边的路灯却早已心急地亮起,照亮了这一条人声鼎沸的美食街。松鼠盯着眼前玻璃杯里不断上浮的啤酒气泡,只觉得那声音简直不像是自己发出来的。
耗子毕竟只是听了自己的转述,可松鼠却清晰记得下午时候高立远的每一个表情。也许……也许真的让耗子说对了?
松鼠一向觉得这类人离自己很远,远得就像是活在屏幕那头或者不切实际的小说里。现在再仔细回味,倒也没觉得恶心或者是别扭,只是心突然跳得很快。
第16章:坦白
“怎么了?”
高立远突然转过头来,问。
松鼠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错开了自己的视线——与此同时松鼠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正盯着高立远看的事实,掩饰似地拿起茶几上的梨啃了口:“没什么啊。”
“没什么你还老盯着我。”高立远明显不知道在松鼠心里循环往复不断翻腾着的究竟是什么,只是无奈地笑了笑,问他,“是不是缺钱?缺钱的话……”
“我没说缺钱!”松鼠扭头瞪回去,却在视线相交的时候又一次稍微错开了些。这次就连高立远也注意到了他的异常,收敛了之前的笑:“到底是怎么了?”
铭岳,高立远喊他的大名,带着谨慎与严肃说,如果有什么事,可以跟自己商量。
松鼠忍不住抿了抿自己干燥的嘴唇。
“那个,高……”他原本是想喊高立远,姓都到了舌尖上才想起来自己平时都是用“你”或者“喂”之类的来称呼对方,只好重起了话头,“我问你个事儿。”
松鼠破罐破摔地抬起脸:“你是不是不喜欢女的?”
高立远僵在了原地。
他直到刚才前一刻心里都还是轻松的,依照自己这段时日里对彼此的了解,松鼠会这阵子遇上的最大挫折也无非就是生计问题——可在高立远看来这并不算什么大事,自己有工资,也能提供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住所,可以照顾着他。
但高立远没想到问题的箭头竟然会直直指向自己。之前准备好的满腹宽慰松鼠的话此时全部滑稽地卡在喉咙里,又缓慢滑落,激起满腔复杂滋味。他没答话,可这已经足以说明某些事了,高立远看着松鼠不断变化的表情,只说:“你要是觉得不舒服,我可以把房租退给你。”
“谁说我觉得不舒服了!”
松鼠却猛地喊了一嗓子,把高立远吓了一跳。松鼠像是忽然从某种束缚里解脱出来,语速放得飞快:“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不就是喜欢男人嘛,你又没说喜欢我。”
高立远沉默了一下,却只发出一个字的回答:“嗯。”
嗯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肯定的到底是哪一句话?松鼠只觉得脑子里像是被塞入了一碗盛放了太久的面,全部坨成一团,越理越多。“说起来,你之前还问过我交没交过女朋友来着,”他没有看高立远,更没有看眼前那个被自己啃了一半的梨,只是不断地说着,仿佛一旦停下来就会发生什么事一样,“我交过的,女朋友,有两个呢。”
高立远说:“我知道。你中午说过了。”
松鼠一愣,才记起来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他还想接着再说什么,可张了几次嘴都没能找到合适的开头。“你先歇着吧,”最终高立远站起身,慢慢地说,“我出去走走。”
客厅的挂钟敲响了九下,接着是咣当一声门响。松鼠还保持着刚才的坐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重新把头抬起来,望向那扇隔绝了所有的房门。
九点半,电视台里的连续剧开始播放片尾曲。
十点,松鼠从卧室里拿出几本小说,翻了几页之后又全部丢了回去。
十点半的时候挂钟又是咣当一声,在空荡的客厅里激起偌大回音。松鼠从阳台探头看出去,家属区里早已行人寥寥,在茂盛的行道树下只有几个人影,都不是高立远。
松鼠终于还是下了楼,却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只好沿着路一通乱走。家属区外大半商店都关门了,只有家小超市的灯还亮着,松鼠推开门就说:“老板,买烟。”
说这话时他的视线还在瞟着玻璃门外的行人,听见老板问自己要哪种,下意识地就指了柜台里的某一包:“这个。”
拿到手松鼠才意识到这并不是自己惯买的牌子——这是高立远爱抽的。
第17章:分别
拆石膏那天松鼠再三拒绝了高立远的陪同,用他的话说,明明只是拆个石膏而已,高立远非得弄得跟自己要去动手术了一样紧张。当然这也仅是一部分的理由而已,至于那些余下的,掩藏的,无法说出口的部分,则通通被松鼠揉做一团塞入心底,和香烟的味道一同在夏日的闷热气息中逐渐发酵腐烂。
带着石膏过了整整八周,再拆掉的时候胳膊简直轻得不像是自己的。直到推开房门的时候松鼠还是觉得不自在,不过注意力很快就被满室飘香的骨头汤吸引了过去,高立远正端了盘炒好的青菜从厨房出来,看见他就说:“怎么才回来?开饭了,先去洗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