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这样，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却故意从她身边走过，Camilla压低了声音拦住我：“小姐，请问去地铁站要怎么走？”
“出门左拐，大约10分钟。”我礼貌地回答了她，没等我回答，她笑着说：“能帮我带路吗？”
“不能。”我拒绝得干脆利落，她耸耸肩，也向外走，可是我开车的时候她突然就钻到副驾来了，摘下墨镜问我：“嘿，我连你都骗过了，登机应该没问题了吧？”
“不知道。”我诚实地摇了摇头。以前她不一定会被认出来，但是最近她可真是炙手可热。
不说照片事件，两次奥斯卡就足够她扬名了，说起来也难怪老毛克窝火，她离婚就离了吧，还捧了个小金人，说这个小金人没有老毛克的功劳，我才不信。想想看，前妻靠着你上了一个台阶，然后把你踹了，踹了以后你才发现，自己的余泽居然还在滋润她，而她给你留了什么呢？一堆艳~照！换成是我，大概也会越想越气，做什么都不奇怪吧。
“难道我要再裹得像阿拉伯人吗？”Camilla不满地嘟囔了一句，问我：“你准备怎么打扮？”
“我？假发和衣服吧。”昨天我试过了，如果照着香奈儿柜台那帮墨西哥姐们的路子化个妆，戴个假发，基本应该不会有人认得出来。而且现在天气还有点冷，我穿得多点，围个围巾，把腰围粗，辨识度应该就更低了，毕竟我是比较没名气的那个嘛。
说起这个，我又想起来：“确定莫莉定的是分开的机票对吧？”
Camilla说：“我把要求告诉莫莉了，执行得怎样就不知道了。”
“莫莉很能干，如果能干的下属发挥不好，那一定是老板的问题。”
“莫莉的老板壮得很，没有任何问题。”
“……希望如此。”我瞥她一眼，开车回家，打包行李化好妆。
我们一前一后地打车去了机场，居然什么波折也没有就顺利地上了飞机。我两的座位都在前部，隔着3个位置，我在右边靠左过道，她在第一排左边靠窗，右边的位置是空的，等到起飞以后也没人来。
我们一上来就各自戴上眼罩和耳机，但其实两个人都不敢睡着——万一要是睡歪了或者被人推了下没反应过来暴露了怎么办？
这种忐忑而刺激的心情竟然我有点被挑逗了的感觉，明明是正大光明的度假，却总是带着几分偷情的味道，我从眼罩的缝里看Camilla，看见她一本正经地躺着，手里的杂志页被她折起又压平。
飞机降落以后我们继续一前一后地走，莫莉已经等在这里，把租车的钥匙和两张房卡交给我们就走了。
我直到开车到了地方才发现，这两张房卡属于同一间房，Camilla之前告诉我说订了两间房纯粹是骗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君休假去了…
☆、三十六
Camilla看我迟迟不进房间，假装过来问：“怎么啦？”
我有点生气，但是我努力陈述解决方法而不是指责她：“我需要另外一间房。”
“这样不是挺好的吗？省钱。”
“省钱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格外可信啊。”
“现在莫莉不在，如果要开房的话需要我们两人之一去前台，出示驾照。”她隐晦地指出客观事实，看得出来是经过计算的——机场的服务人员都训练有素，见过各种大场面并知道如何应对特殊乘客，而汽车旅馆的前台嘛…呵呵。
我阴沉着脸随她进了室内，总算她没有太过分，订的是一件标间，但这也从侧面说明，她知道我的底线在哪里。
Camilla识趣地没有说太多，我们各自放下东西，我迅速地把衣服和行李都摆好，而她对着打开的箱子干瞪眼——从我们的贫穷时代起，她就不是个好的整理家，等她有了助理以后，这项技能就更加退化了。
我什么也没说就替她把东西摆出来，她的箱子里放了好几双羊皮靴子和几件娇气得不行的大衣，这些东西要是不好好挂着，基本就再也无法符合Camilla对于衣物的要求了。
她看着我，翘着二郎腿在椅子上，把烟拿出来，叼在嘴里，却不点燃。
“有时候你会让我想起一些人。”她等我挂完最后一件风衣，咬着烟嘴说。
“比如？”
“比如艾丽西亚。”
“好妻子。”我笑，这比喻真是意味深长。
“是的，她是个好妻子。”Camilla下意识地去摸她的随身小包，摸到了打火机，打开，却不点烟。
蓝色的火焰在她手上跳动又消失，消失又跳动，一瞬间我以为我们又回到了《魔法战争》的片场，Camilla就是那个玩弄人心的女巫。
“可惜我不是。我没有从名校毕业，没有认识那些达官贵人，最重要的是，如果我有个招妓或者是出轨的伴侣，我一定做不到像她那样能忍。”
我想起几年前做的那个梦，梦里的我痛苦过头，于是雇人去杀了Camilla。据说梦都是反映人的真实愿望，所以我的内心深处是想干掉她的。
当初如果没有离开，离开之后没有入狱，或者是入狱之后又没有专心于事业，也许Camilla早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好在这么久以后，我终于看开了，或者说，累了。
“如果你是艾丽西亚，你会怎么样？”Camilla终于还是点燃了烟。我猜测她开头是不是想等我，而我一直坐在这里不动，所以她最后只能自己动手。
“我大概会把那个男人杀了吧。不对，我要是艾丽西亚，从一开始，我就不会找这样的男人，我会自己奋斗上位，然后包养一个或几个小情人。”
Camilla笑了：“如果这样的话，当初你就不会那么久都一事无成了。”
“没错，但你问的是现在的我，不是当初的我。现在的我就会那么做。”我淡定地看着她，略嫌弃地挥掉飘到我眼前来的烟气。
“你拒绝了查尔斯。”
“因为我不想过早地把自己定型在女同片这个框框里。”我不奇怪她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但是我打赌她一定会被我的理由噎得哑口无言：“演员的戏路不广会成为一个大问题。我的前途说到底还有点指望，我不想这么早就放弃。”
Camilla一下子把烟掐灭了。她猛然站起来，弯着腰从上到下地看着我。
我清楚她的伎俩，她又想从气势上压制我了，可是现在我对她已经无所求，所以我可以悠然自得地坐在床边，真诚地抬头，让她清楚地看见我眼里的漫不在乎。
好吧，我承认我是有点喜怒无常。但是Camilla今天真的惹到我了。
“好吧，你不喜欢‘傲骨贤妻’，我理解。”我做了对峙的准备，Camilla却在片刻之后就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接下来她刻意避免了敏感部分，开始跟我讨论行程。
我至少有一个月的空闲期，Camilla下一次工作的时间也在两周之后，我们在丹佛留了一周的时间，今天和最后一天都要坐飞机，中间的时候除了滑雪似乎也没别的娱乐。
Camilla于是建议我们去市区逛逛，还想提前结束丹佛之行，去拉斯维加斯。
我没同意：“去海滩待几周你都不嫌多，同样的道理，在滑雪场待多久我也不会嫌弃的。”
她有点火气，重新又去抽了一支烟，而我告诉她：“如果你想去拉斯维加斯，我也无所谓，我可以留在这里滑雪。”
“不，我喜欢滑雪，就留在这里。”她整个人靠在椅子上，脸色在烟头的衬托下忽明忽暗。
“那就好。”我笑眯眯地看着她的冷脸，心情不知不觉地变得有点愉快。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十七
在丹佛的几天Camilla过得相当不痛快。
去滑雪场的头一天，她就磨磨唧唧地不肯起床，我也没管她，穿好衣服出门饱餐一顿，自己打车去了滑雪场。
我有现成的滑雪装备，这是我对故乡最后的一点念想了，就算是最穷的时候我也没卖掉它们，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它们也卖不出什么钱。
二手衣服在不知匮乏为何物的美利坚合众国里简直就是个笑话，可是二手车和二手人却如此流行。
有时候我真的挺希望我们还在维多利亚时代，保守、淳朴，没有夜生活。
这样子也许Camilla能收敛点。
我在中级雪道上预热了两个小时，然后就在滑雪场里买了个简易快餐。吃饭的时候才发现Camilla给我打了好多个电话，回拨过去，刚接通就听见她气急败坏的声音：“你在哪里？”
“滑雪场。”我把电话拿远一点，免得她的尖叫伤到我的耳朵。
“Fxxk！你为什么不等我？！”
“早上起来的时候你没反应，我以为你不想来。”
“Fxxk！Diane，fxxk！”
“需要我提醒你你同一个词已经用了三遍了吗？从剧本的角度来说这样不好。”
“滚你妈的！Diane你这个小贱人！我一定要干得你后悔为什么你爸没把你射在墙上！”
看来她是真的很愤怒，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离她远一点的好。于是我挂断了电话，拿着可乐续了杯，晒了会太阳以后继续滑。
下午我去了进阶雪道。这里的雪道与我们枫叶国的相比差远了，而且这里的雪大部分都像是人工的，索道也低，坡度也小，一群小屁孩们尖叫着在附近跑来跑去，然后时不时被一个肥乎乎的美国人给绊倒，或者绊倒一堆笨拙的山姆大叔大婶们。
这个滑雪场唯一的好处就是它有团购，groupon上打折门票便宜得要死，而且离我们住的汽车旅馆也近，那个词叫什么来着？性价比，性价比超高。
撇开私人感情不说，莫莉真是个好助理。
进阶雪道里一个人也没有，我站在山顶，稍微规划了一下路线，然后猛冲下去，双手抬起，只靠着脚下的滑雪板控制方向。我没有压抑速度，一点弯都不转地直挺挺冲下去。
这条雪道和初级雪道在下面是平行的，越往下人越多，我稍微控制了一下速度，左右扭着前行，到最后来了个漂亮的回身急停，靠着手杖撑住地面，博得了附近几个儿童的尖叫和家长们的掌声。
有个男人夸张地想要过来找我签名，认为我一定是某个滑雪运动员，我赶紧趁着他没激动到来扒我的眼镜之前先溜上去，重新从山顶上下来。
这一回我多少带了点卖弄的意思，从上到下还有几个小山坡，我选了一个，一路冲上去，再从上面下来，这样我会在空中稍微飞跃一小段然后再下来。严格地说，这动作有点冒险，可是也很刺激，比那些过山车什么的要带劲得多了，我一路S型地扭下去，每次都直到快撞上树的时候才转向另外一边，最后一次冲向一棵大树的时候旁边有个小男孩尖叫了一声，扑进了他妈妈怀里，而我放声大笑着转回来，减速，停下，满心欢喜地享受那些菜鸟们的注目和喝彩。
我喜欢这样的目光。这一刻我极端地渴望功成名就。万众瞩目之下，连烦恼都是甜蜜的烦恼。而穷困潦倒的时候，连开心都是无人青睐的开心。
这样的功成名就该是孤独的，自由的，不必被任何人所束缚，不必为了任何人而改变，也不会分享给任何人。
这是独属于我的光芒。
也许，当年的Camilla也是这么想的。
我痛快地玩了一天，精疲力竭地回到宾馆，Camilla不在，我也没理她，自己洗了澡，叫了外卖，躺在床上玩手机。
情况比我预想的要好。有好几个涉及照片事件的女星都出来说话，口径大体与我一致，大家都在谴责发照片的人，以及呼吁社会宽容。警方抓住了发布照片的黑客，那家伙坚持说他是自己干的，于是他就一个人坐上了审判席，根据媒体们预测，他将获刑3-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