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动的时候很冲动,来到这里才发现,我已经无处可去。
亲人们相继过世,房子和老皮卡都已经卖掉。
那么我怀念的到底是什么呢?从前那乏善可陈的生活?还是这只是一种习惯?就好像身体对Camilla的兴趣一样?
还是说,我对故乡的感情,也和我对Camilla的感情一样,已经不是我需要的东西了。
在多伦多的机场待了5个小时之后,我买了凌晨的机票回家。
是的,回家,回洛杉矶。尽管我在那里只有一个租赁的小套间,而且房东还想和我解约,可是那个城市已经成为了我的家,我的立足之地。
也许是时候买套房子了。
一回到洛杉矶我就联系了杰西,告诉他我要买房子。然后联系了房东,同意下个月开始解约,他赔了我一个月的押金,好像我是个传染病患者那样匆匆离开。
理论上来说我可以控诉他歧视,但是我懒得去分辨他到底是歧视滥~交的,还是歧视同性恋的,所以也就算了。
杰西很快替我找到了几个地方。我选了离好莱坞最近的一处小公寓,70万,性价比不高,但是地理位置好,我喜欢,银行贷款很麻烦,而我手头刚好有钱,于是直接付了全款,顺便又去买了一辆敞篷A5,再添置了家具、买了新手机和新电脑之后,我手头还剩下大约三个月的生活费。
Camilla没有再联系我。我想像她那么高傲的人,说出那三个字大概已经是极限了吧。而说出来以后得不到任何的回应,第二天早晨还被人就这样甩在宾馆里,这种心情…我能理解。所以我直接开了一张支票,用花旗银行的寄送服务直接寄到了她的地址,别的什么话也没说。
20天之后,支票扣款了。
我对着扣款短信发了会呆,继续疯狂地找工作。
有几家脱口秀想要讨论一下照片事件,于是联系到了我。我问了问参加的人选,发现Camilla几乎是不可避免地要参加的,于是断然拒绝。约翰也没有勉强我,他替我联系到了一家时尚杂志,做了一期的专访。
这家叫做《巴黎午夜场》的杂志一向以鼓吹女权和同志平权出名,上一期他们拿Camilla做了封面。
好莱坞有个说法,真正的明星与昙花一现的新秀之间的差别就是,那几家杂志是否会找你做封面,从这个角度来看,Camilla几乎已经踏入了一线。
而且有公司作为后盾,照片事件不但没对她造成不良影响,反而还带来了一些名气。
有我专访的这期《巴黎午夜场》之后,我从娱乐新闻上看到,Camilla接下了一部出名的新片,顶尖大腕卡麦龙执导,唯一女主,披着科幻外表的爱情文艺片。
讽刺的是,约翰也替我接了一部爱情片。小成本爱情喜剧。
杰西劝我再等等,他还是想让我出演一些比较有深度的片子,这种快餐片虽然容易博脸熟,却也很容易给演员定型,何况我离开《狼恋》和《都市恋人》剧组还没有多久。
但是为了钱,我还是接了下来。
这部片子说简单非常简单,就是讲有那么个平凡女人,相信真爱,等待真爱,可是男朋友却爱上了另外一个更漂亮的女人。女主被甩,对真爱绝望,愤世嫉俗,随便找了个有钱的老男人结婚,度蜜月的时候,却遇上了英俊潇洒的酒保,并且产生了真爱。
从头到尾,我只需要出演一个矫情、虚伪、做作的小女人就足够了。爱情片都是给女人看的,她们需要的是英俊多情的男主,女主只是负责引导剧情的NPC。
但是对我来说,恰恰是这种小女人难演。尤其是在我的性向下。
每天拍戏的时候我都很痛苦,对手戏尤其如此。我们的拍摄进展缓慢,我不得不每天都花大量的时间来揣摩配戏,却往往还达不到一个普通的花瓶应有的水准。
导演不止一次提出过对我的演技的质疑了。
这段时间每个人都很忙,娜波那部关于舞蹈的片子拍得也很慢。为了拍戏她提前三个月学了芭蕾,恶补了大量术语,有时候半夜她发短信过来问我睡了没,但凡我回的是‘没有’,接下来一个小时就一定回事娜波教授的舞蹈讲座。
我在片场和家之间两点一线,连健身房都去得少了。
Camilla再也没有联系我。偶尔我们在公司见面,她就像看陌生人那样看我,冷淡而矜持地带着一脸假惺惺的微笑,而我一般都步履匆匆,满脑子想着怎么让自己再娇柔一点或者是再婉转一点。
我终于从这部爱情片中解脱以后,《都市丽人》也上映了。
韦伯果然是票房保证,《都市丽人》最后狂卷了5亿全球票房。这部片子刚上映的一周杰西几乎每天都给我打电话,每天都要疯狂地跟我讨论大半个小时,看他那个劲头,我真怀疑这部片子其实是他导演的,而且还是处女作。
和杰西一样激动的是我的经纪人约翰,他也给我打了至少十个长长的电话,每个里面他都给我描绘了一个极端美妙的未来,仿佛之前我拍片中遇到的不顺都是浮云,而我的片酬马上就要升到千万了似的。
好吧,如果我曾是一部票房5亿的喜剧片女主角,也许我还是能登上千万级别的。
一整个夏天和秋天我都在工作中度过,连个周末都没有,于是一闲下来我就约了金出去疯狂地买东西。
结果隔天我们居然上了街拍网站,我才第一次知道,金已经是某个名媛的禁脔——半公开的那种。
而那个名媛,恰好叫做伊莎贝尔,还恰好拍过一部莫名其妙的片子,片子的主角恰好是我,如假包换的N线明星Diane。
人生真是奇妙。
金对这件事只是笑笑:“混来混去,发现有时候跟单纯一点的人在一起也挺好的。”
她和我同年,说这话的时候却沧桑得像个千帆过尽的中年老鸨,还必须是电影里画着深色眼影浓妆艳抹抽着烟的墨西哥老徐娘那样的类型,尽管她现在只是抱着KitKat在大嚼特嚼而已。
我礼节性地祝福了一下她,金翻个白眼:“得了,收起你那虚伪的祝愿,我现在挺好的,也遵从我妈妈的意愿帮助了很多北韩的人,哦,那群蝗虫!”
好吧,几年之前,那些人还是她血脉上的同胞,现在同胞变成了蝗虫,帮助变成了控制他们洗钱□□工。
而事实上金还确实是帮助到了那些人。
我对这神奇的世界彻底无语。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很喜欢看小成本爱情喜剧_(:зゝ∠)_
☆、二
圣诞节我又去了一趟加拿大,去旅游。娜波也一起。她说她拍那部片子拍得要神经病了,必须跟我出去放松一下,我无所谓。
结果临订票的时候金问我们有何安排,她那小情人和家里吵了一架,不想回去过圣诞,而她的富豪朋友们却全都要回家或者回那些门当户对的恋人家,她只好看在床友的关系上勉为其难地收留一下。
在机场见到伊莎贝尔的时候我发现她比我上次见到的时候瘦了很多,看上去显得成熟一点了,但是她一打招呼我就发现她还是一点儿没变:“赫罗伙计们,窝们要去凯拿大哪里哟?”
金解释:“她最近在研究网络文化,想要拍一部关于互联网的新片,就好像《社交网络》那样。”
伊莎贝尔笑嘻嘻地说:“错了,我是在研究青少年网络文化,怎么样,Diane,你来做主演吗?我合作过这么多艺人,只有你最敬业,演技也最棒了!”
“谢谢你,但是我最近的行程好像有点满。”我违心地给自己加了个‘接片接到手抽筋’的光环,拖着娜波出去欣赏风景了。
娜波确实有点忧郁,她昨晚就住到我家来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却只跟我说过三句话,我和伊莎贝尔寒暄的时候她就沉默地看着落地窗外飞起降落的飞机,两眼放空,没有一点神采。
“你拍的究竟是什么片子?不是说是爱情片吗?怎么这么个鬼样子。”
“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有个恶魔,区别只在于什么时候释放。”她蹦出一句我怀疑是台词的话。把我吓了一跳,回忆了一下她跟我说过的片名,google一下原著,简介和我之前看到的一模一样,说是关于舞蹈、梦想和爱情的事。
但是这回我点进去看了剧情概要,哦fxxk,什么舞蹈、梦想、爱情,根本就是被迫舞蹈、没有梦想、失去爱情,而且看上去根本还是一部超自然惊悚故事。
女主角是一个极有天赋的芭蕾天才,从小到大都是乖乖女。她即将与一个青梅竹马的好朋友竞争一个角色,这个角色叛逆而充满女性魅力。
女主角不断地排练,却发现练习得越多麻烦越多——她太乖了,展现不了那种魅惑狂狷的美艳。为了舞蹈她与教练恋爱,又和自己的青梅竹马做~爱,临近演出,她的压力越来越大,行为越来越狂躁,而且,她开始怀疑自己对自己的好朋友的感情,甚至于怀疑好朋友的是否真实存在。
我没来得及读完全部,广播就开始宣传登机了,我用力拍了拍娜波的肩,搂着她说:“兄弟,看开点,你看你身为一个犹太人中的异种,干过女人的女汉子,除了不能让人怀孕以外什么功能都齐全,你说你还有什么可怕的?”
“是没什么可怕的。”娜波突然笑了,笑得很妩媚,然后她靠近我,在我嘴边轻轻地亲了一口。
“嘿,你是怕我的麻烦还不够多是吗?”我半开玩笑地推开她,“被拍到了我可不要一个人出柜,你跟我一起,到时候我可不保证你爸妈不会晕过去。”
娜波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缓慢抬头,斜斜地看了我一眼,笑着摇摇头。她现在软绵绵、懒洋洋、带着极端妩媚的钢管女王般的魅力。我一见她这表情就知道她又入戏太深了,糟糕的是这回的剧本似乎是个悲剧。
我在强制关机前一刻又抓紧时间瞄了一眼那部电影的结局,很好,女主角演出之后自杀,非常好。不知道娜波入戏的程度有多深?会不会我们在半空中她就冲过去打开舱门,然后被恐慌的乘客们打死?好像CSI里就有这样的情节,哦shit,所以我会被当做同伙拘留吗?
娜波又扒上我了。幸亏我们坐的是头等舱,空乘人员们训练有素,乘客也不多,都在各干各的百万大事,压根没空理会我们。
“Diane,有时候想想,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娜波终于说话了,一开口就是这么让我心惊肉跳的东西,她转头看窗外的云朵,指着其中一朵说:“你看我们的人生跟云其实没有什么差别,都那么脆弱易逝,但是云至少还会降雨,而我们呢?我们只会降屎~尿。”
“别这么说,我们还有□□。”我说了个低俗笑话,指望她能沾染点我们这普罗大众的庸俗气。
娜波呵呵一笑,连笑容都跟平时的她完全不一样:“Diane,你想跟我制造□□吗?”
“我觉得你还是制造尿液靠谱点。”我从经过我们身边的推车上拿了一杯牛奶给她,自己喝掉一杯白兰地:“乖,喝点牛奶,醒来我们就在美丽的育空河上了。”
“严格地说,育空河其实是跨了美加两国。”娜波一脸不正经地说着正经话,喝掉牛奶,然后拉着我:“好了,如你所言,我要去洗手间了,你跟我去吗?”
又不是小学生。
但是我看了看她,还是起身跟她一起走到洗手间,我们一定很怪,同座的两人却一起去上厕所。
我看见有人抬头看了我们一眼,就感觉心虚。而娜波居然挽着我,在我耳边悄声说:“你知道我们有船戏的吧?我和米尔库娃?船戏的时候,那个人一点都不老道,当时我在想,天哪,假如这是Diane或者金就好了。不过他们不会让两个黑头发女人配一对的,所以如果是你就好了,你懂吗?Diane。”
“我觉得你拍戏的时候精神太过紧张了。”我面无表情地说,厕所里的人出来了,我把金推进厕所,她却把我也拉了进去。
天哪,头等舱那么短,每个人都可以清楚地看到我们是两个人一起进来的,就算什么也不做,我们都足够上头条了!
我深深地后悔带娜波度假的决定,连带的我还怨上了金,上飞机开始她就和伊莎贝尔两个凑在一起讨论那部奇葩的网络流行文化片,从头到尾两颗脑袋都没抬起来过,娜波的异样她们肯定一点都没发觉,发觉了估计也觉得没那个神奇的剧本重要。要是最后我被送进警局了,一定把她们两供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