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番外【完结】(5)

2019-02-22  作者|标签:

也没什么。林河莫名想起了就职前一天晚上陈锦发来的短信,让他以后不要借别人的衣服穿,突然心里像猫爪一样膈应起来,非要把衣服脱下来不可。

李瑞瑞不以为意,转头看了看林河丢在沙发上的衣服,捡起几件来说:这几件衬衫都磨旧了,丢了就是了。你这家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多,都不好好收拾

林河抿了抿嘴,眼看又要吵架。老潘倒及时来敲门,开门开门,你俩在里头做啥呢!再不开门我喊人了啊!

大白天,瞎说什么!李瑞瑞瞄了一眼林河,似恼非恼的去开了门。

林河这礼拜刚拿了一千五的实习工资,老潘之前就闹着要他请客庆祝,李瑞瑞也凑趣,于是三人约了今天在外头小聚聚。

小河,你下礼拜就要签正式合同了吧。老潘举起杯子说道,这几年你不容易,到今天真是出头了。哥们儿特替你高兴!

林河放松下来,笑着摇头说:这算什么,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三个人碰了个杯,林河给老潘和李瑞瑞都又满上了啤酒。闲聊了半天,老潘瞄了一眼李瑞瑞,故意笑说:小河,你看你现在,工作有了,媳妇也有了。还都是好的。我这还两样都亏着呢。咱们再喝一个,你给我匀匀这运气。

我这有什么了。尽瞎扯。林河也笑。

李瑞瑞听他这反应,便又不大高兴,要反驳几句但也不好多说。

桌上气氛一时冷下来,林河的手机却响了。

小河你会开车么?是陈锦。

会,会。大一的时候就学了。林河慌忙起身,要到小饭店外面接电话。老潘不以为意,李瑞瑞却彻底变了脸色。

你马上打车到中央饭店来。给你报销。电话那头陈锦的声音十分沉稳,我喝了点酒,钱生勤不在。车在饭店这边,你过来帮我把车开走。

好的。马上就来。林河挂了电话,定了定神,回头给了老潘几百块钱,简单解释道单位有事,要马上过去。

老潘挥手:好。

李瑞瑞却拉着他书包,瞪着眼,这个点了,单位能有什么事?!

瑞瑞,别闹了。我得走了。林河皱着眉把书包撤回来,单肩背着就匆匆出了门。

08年的时候还没有代驾这个行当。

林河大一用奖学金的钱学了驾照,后来在刘大星那儿打工,也时常帮他开着小面包出去拉菜进货。有一阵他担心毕业找不到工作,甚至动过念头,要不然出去帮别人开出租车晚班。赚钱快,稳定,白天还可以有时间看书。

可既然都找不到对口的工作,这些书看了又有什么意义林河并未细想过这其中的逻辑。

已经是晚上八点半,过了晚高峰拥堵期。林河只半个小时就赶到了市中心的中央饭店。

陈锦坐在饭店大堂的休息区抽烟,他的面色有些泛红。林河匆匆跑到他面前,努力压抑住自己有些失速的喘气。

陈总。

啊,小河你来了。那我们走吧。陈锦抬头见到他,笑了笑,于是把手里的烟往茶几上烟灰缸掐灭。林河忽然意识到陈锦这个简单的动作完成得并不好、甚至有些找不准位置,立刻福至心灵的一探手,扶着陈锦站起来。

天气已经渐暖了,陈锦穿得很单薄。林河这一伸手就立刻感到了自己所握住的这个人的手臂,有着隐约偏高的体温和让人十分忐忑焦躁的手感。

陈锦把车钥匙递给林河,半倚着他,俩人一起往停车场走去。

林河从未来过这种饭店,更不会意识到没有门童把车开来是件不太对劲的事情。

他任由陈锦倚靠在自己身上,好不容易才寻到了陈锦的车。

打车来的钱,我给你报销。陈锦被扶进车后座、迅速陷入昏睡之前,简单明确的给林河下了一个无关痛痒的指令。发丝因为主人的失去意识而不由自主的带着几分凌乱,洒在他平时光洁白皙的额头上。

林河扭过头看着陈锦,愣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并不知道要往哪里开。他考虑了几分钟,慢慢扭回头去,坐直了身体。

等陈锦因为口渴醒来,时间已经到了午夜。

陌生的卧室,朝南的窗户留了一扇没关,吹进来的夜风带着春天的几分燥意。

这几个星期,陈锦一直在为了临市的跨江大桥项目奔走。原本一切顺风顺水的项目,只待上市长办公会最终拍板。

但两周前,陈锦突然发现,所有接触的相关部门的态度有了微妙的转变。从好的可以就这么办,一夜之间全变成了这个需要请示领导我这边拿不了主意陈总你别急嘛

天上只是忽然有了些微风,地上的草自然都要弯腰。

陈锦的大学同学刘亚鹏在临市建委任副主任。事情停滞之后,他反复打电话,跑了多趟,直到今天上午才在建委大院的停车场里见到了忽然变得闪烁其词的刘主任。

刘亚鹏瞧瞧老同学,摇一摇头,跟着陈锦坐进车里。

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陈锦一句寒暄也没有,直奔主题。

你啊,实在太心急。刘亚鹏叹了口气。

临门一脚的时候了,不急不行。陈锦神色上倒平静。

你最近还是避一避,上面确实是有点事情。你太急了,反而冒出来扎眼。为了小几百万的设计费,也犯不着。

刘处你们看不上小几百万,我这手下人可都等着吃饭呢。

至于么,你们可是出了名的富得流油。刘处打了个哈哈,眼神忍不住往车窗外飘去。他们俩刻意坐在的车后排,深黑色遮光膜应该可以阻挡外面的视线。但总归有些隐隐不安。

官场之上无朋友啊。陈锦笑了笑,终究叹了口气,也不值什么。只是让你给我打个招呼,到底是哪儿来的风,到底要往哪里挂。今天咱们在车上,你说了,我听了,又怎么样呢。

刘亚鹏顿了顿,也无奈道,我倒没多少私心。为了个华南一院,他们拿你当枪使这么些年,劝你避一避,这也是好事。

退是退不了了。这会儿我往后退一步,他们能追上来把我打成筛子。陈锦摇头。

市委大院的大老板,三天前被纪委请走了。都这样了,你还想再往前凑?你既然干的是道桥这一行,又不是做开发商的项目,怎么这么不懂事呢。刘亚鹏也急了。

陈锦闻言,眉头微松,反而放下心来。

天上的风向都变了。地上的草怎能不跟着改变方向。

胡老板今天不在市里。陈锦从临市回来的路上想了想,在服务区打电话给王丝勉,托她约省厅的人吃饭。

王丝勉和陈锦结婚,也快十五年了。

王局座的威名,陈锦的才情,这十年多来是华南一带的佳话。市五好家庭,模范夫妻,只是缺了个孩子,不然真是十全十美羡煞众人。

王丝勉今晚已经有约,只是电话帮陈锦约了建设厅的处长出来。

晚饭定在老规矩的中央饭店一楼水榭。

陈锦从五点半开始,足足等了一个小时。六点半的时候,大堂经理突然敲门进来,态度倒是好:陈总,实在不好意思,今晚这个水榭厅刚才有上面的人过来要订。想问您能不能换个厅。

陈锦谈不上诧异,只觉得凡事来得还真特么快,也好笑的反问道:他们知道是我定的?

大堂经理的表情十分入戏诚恳,陈总,这事儿您看闹的。我们这些打工的真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他们听说是您定的座儿,说既然客还没来,要不就挪个厅?咱们的竹影厅您也是知道的,绝不比这个差。

陈锦连苦笑的心思都没了,拿起包跟了过去。

又等了半个小时,约好的处长倒是没来,来了个林副主任,还陪着个姓姚的小科员。

姚科看着挺年轻,酒桌上是把好手。想来今年建设厅招的传闻中的得力干将就是他了。一瓶天之蓝,陈锦被灌了大半瓶。

再之后的事情陈锦躺在床上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差不多明白现在自己在哪儿了。

临市市委大院的大老板也是个爱折腾城市基础建设的主,在任的几年里一直对精干强势又资历丰厚的陈锦十分推崇。市内的大小市政隧道、桥梁、立交项目,即使不是委托华南一院做,也是要邀请陈锦作为专家评审上会的主持。这次的跨江大桥,从去年开年就开始运作。一轮一轮的可行性研究调查、政府建议书,陈锦从政府当时开始有意向就一直跟进,比旁人介入得更深。

大刀阔斧的建设,自然有它的好处,起码城市基础建设可以走上相当高的一步台阶。但坏处也很明显,所谓拥堵不便带来的民怨只是一部分。其中从上到下的运作,总会有把柄。

能一直烈火烹油的拖到今天,也算是难得了。

陈锦闭着眼把自己埋在棉被和枕头深处,迅速就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

他身上的衣服应该是有人给换过了。有纯棉织物粗糙质感的T恤,不是十分服帖的穿在身上,洗的有些发白,带着香皂的淡淡味道。

这味道让人放松,有身在实处的感觉。

林河被突然从卧室里推门出来的陈锦吓了一跳。他原本正带着耳机,在埋头折腾自己的毕业设计。

还没睡?陈锦扶着卧室门,四处寻觅墙上的挂钟。

嗯,快要毕业答辩了。林河回过神来,点点头答道。

陈锦看了看他摊了一餐桌的书和演算纸,想起了这一茬:近来忙,忘了帮你看看。

林河有些羞赧的笑了笑,一时找不到回话。

你平时都搞到这么晚?还是当着师父面装用功?陈锦见他老实,索性笑道。

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也不是,平时十二点前就睡了今天有点睡不着,所以干脆弄弄。林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演算纸,快弄好了。前几天给导师看了,没什么意见,再整理一下就可以答辩了。

陈锦已经留意到了,小小的客厅墙上定了很多的图钉,挂着一本一本A4的小本子,仔细看看,都是各种手写的计算稿和笔记。挂时钟的那面墙上,挂满了这些笔记。餐桌上靠墙也立着各种翻旧的书。

安静坐在餐桌前用功的林河,手上满是冻疮初愈的疤痕,还有斑斑点点的钢笔墨迹:您让我看的图,快要看完了。还整理了笔记,您哪天有空的话,能不能帮我看看?

笔记在家?陈锦也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现在就看吧。

每一套图都有单独的笔记,用的是打废的A4纸,还有A3废纸对裁开的,用订书机钉起来的草稿本。

项目的详细信息,结构体系,荷载归类每一样都做了详细记录。甚至有手算重新验证的软件计算书。此外还有整理出的问题,有一些问题后面,林河用铅笔打了叉。还有一些用红笔着重打了问号。

几乎是家徒四壁的一间老单室套,几乎可称木讷笨拙的林河,却让见多了行业内无数精英翘楚、绝顶人才的陈锦,很想深深的叹一口气。

你为什么想学道桥这一行?他迅速翻完了林河的笔记,忽然问道,这么辛苦。

从小就想学一直就想着要学的。林河不知道陈锦对自己的笔记是否满意,尽量小心的回答道。

如果不到华南一院的话,你打算去哪里上班?

不知道。那就还得投简历之前有一家乙级院让我去面试。

去乙级院做小区景观桥?陈锦嗤笑,那倒不错,都不用计算的,又省事。钱好挣得很。

这没有办法如果积累几年经验,也许可以去甲级院。但当时如果不来一院的话,实在没有其他办法这下,林河终于发现了陈锦的不快,低头讷讷回答。

陈锦歇了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突然翻腾的、不知所谓的烦躁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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