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抬眼看去,竟是荒凉无比,仿佛宫殿般的一处所在。方瑛站在那里出神的看了片刻,才对他说,“我年幼的时候,就和季岷住在这里。”
季岷看了看,嘟囔说,“那时候好像没这么破败啊?”
方瑛毫不在意,撩起衣袍,径直的朝里走去,秦少慌忙的跟了上去,倒是季岷,不慌不忙的走在后面,仔细的打量着宫殿各处。
方瑛把他安顿下来,吩咐他说,“你先在这里歇息,我同季岷说些话,迟些再来寻你。”
秦少满口答应,方瑛微微好笑,说,“休要乱走,这里也大得很,小心我回来寻不见你。”
秦少连忙赌咒发誓,简直就要画地为牢的架势,方瑛这才走了。
一出此处,方瑛便收起了笑意,急匆匆的去找季岷,见着了,便着急的问道,“疏风看了他的八字么?怎样说?”
季岷没有回答,反而问他,“他应他的天劫,你怎么非得替他避劫不可?”
方瑛怔了一下,便说,“他救过我一命。”想了想,又说,“我于他,心中有愧,不帮不可。”
季岷见他坚决,便索性直说,“疏风说了,这人没有机心,不能成仙,只怕避不过的。”
方瑛不由得变了脸色,良久才又开口,却说起了仿佛毫不相干的话,问他道,“方才咱们在竹林之中,那少年说的话,你还记得么?”
季岷不知他为何突然把话转到那少年身上,便说,“他说了什么?”
方瑛看他一眼,“他说起宝物一事,道,你们两个皆是龙族,听了如何不欢喜?”
季岷哦了一声,却仍是不解,说,“你说这个做什么?”
方瑛半晌不语,再开口时,却问他,“我失了龙珠,也弃了龙身,他为何仍是如是说?”
季岷终于变了脸色,却只是不说话。
方瑛逼近了他,问说,“我在人间时,也有人想吞食我的魂魄,当时只是不解。如今想想,我仍有龙魄在身,便仍可化龙,是也不是?”
季岷脸色发白,就说,“是,也不是。”
方瑛便笑,说,“你如今是东海之王了,这样的事,知道便是知道,不知便是不知,何必同我说这些模棱两可的话?”
季岷半晌未说话,许久才说,“你拿海珠唤我,我就觉出你的不对,等见了你,才知你竟然落得如此地步,却也不敢问你。可我想,若是我落得如此境地,如何能够甘心?怕还是想化龙的,那时恢复本性,四海遨游,岂不快活?”
方瑛的呼吸慢慢急促起来,却只是不说话。
季岷深吸了一口气,又说,“方才去见三哥,我也问了他的,若要化龙,难是不难……”
方瑛的声音有些颤抖,问他道,“难是不难?”
季岷并未答他,只是说,“他有一块上古的好玉,你可以藉此化形,只是你的龙魄久在人间,要以龙火冶炼,虽要吃许多苦头,应当能够重获龙身,只是却没有龙珠……”
方瑛眼中露出失望之色,说,“这有什么用!”
季岷又说,“可以教那只狐狸把他的狐珠给你。先在火中炼得净了……”
方瑛变了脸色,打断了他的话,大声喝道,“你说什么胡话!”
季岷有些生气,说,“我一直在等你问我化龙一事,你一直不问。疏风说你为了个妖物同他翻脸,我还不信。如今看来,倒好像是真的。难道你想化龙,只是想替他抵挡天劫?”
方瑛心口一震,还不及细想,便看见季岷眼中探究和责备的意味,便开口说道,“休要胡说!我怎么不想化龙!只是他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怎能拿他的狐珠?”
方瑛深深的吸了口气,才又说道,“龙珠于我,狐珠于他,想来都是一样的,我若是取了他的狐珠,还有什么颜面见他?”
季岷仿佛松了口气,便又说道,“我也知道,你肯定是不屑于用狐珠来炼的,倒还有个法子,也是三哥同我说的,或许可以炼得龙珠……”
方瑛突然皱眉,问说,“你把我的事都同他说了?”
季岷哈哈的干笑了两声,说,“也没有,只是挑了一些问他罢了,他还要笼络我,不敢骗我的。”
方瑛沉默不语,季岷便说,“我想来想去,也只有他平日里喜欢弄这些,问他才明白些,若是问别个,只怕走了弯路。”
方瑛便笑,说,“我怕什么?我已是一无所有,他还能把我如何?古玉炼形,炼得了也是我的。我是怕他借机算计你,他是不是朝你要了什么?”
季岷吸了口气,说,“他说,拿我的海珠给你,或许可以炼得。”
方瑛哼了一声,说,“此事极不可信。”
季岷却将信将疑,说,“给你,他又拿不到,应该是真的罢?”
方瑛想到其中的可疑之处,便烦躁起来,心想,便是能够化形,没有龙珠,如何替他抵挡天劫?便说,“他说须得海珠,你便应了,只是休要拿出。”想了又想,才说,“教他先把古玉拿来!”
季岷有点惊讶,说,“你急什么?他又不能变卦。”
方瑛露出焦躁之相,说,“此事不能再等,越快越好,不然就太迟了!”
季岷皱起眉来,便有些责备之意,说,“阿鵼,你还是想要替他抵挡天劫么?别犯傻了,龙火是何等的厉害,你能勉强熬过,已是极难的了,还要着急炼化龙珠,除非你是不想活了!”
第十九章
方瑛愣了一下,却只说,“我说此事不能再等,是怕你三哥变卦,所以教你快些去把那古玉要来。”心里却想,秦少行医救人,怎么会成不了仙,避不过天劫?必是疏风恼恨于我,所以不肯当真替他一算。又想,便是他当真算了,我却不信,难道我连一只妖狐的性命都救不得?
季岷听他这样说,才松了口气,说,“我想也是。”于是便教方瑛在这里放心等着,他却前去三哥那里索要古玉。
方瑛目送他离去,心中烦乱,许多的念头都纷纷涌起,只是不能一一辨明。
他怔怔的走出殿去,漫无目的的在宫中慢慢的走动,脚下的路径与旧时一般无二,虽然破败了些,却仍清洁整齐,季岷说有人看守,看来不是哄他。
海中的花树皆与陆地不同,奇异神妙,不能尽述,他看得出神,心口却微微疼痛,他离去也未有许久,只是在人间时,竟然都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