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碗瓢盆。”
“在哪儿买?”
“超市。”
“哪个超市?”
“你猜。”
十分钟后,明悦出现在我面前。
见了如花似玉的学妹,他的口水流到了下巴,一脸厚颜无耻的谄媚,“好漂亮的小学妹,你们是从天上来的么?”然后看了一眼我面前满载的购物车,故作惊讶,“哇偶,这么多东西。别担心,有学长。”我对明悦那副风流不羁的嘴脸早已免疫,倒是学妹不好意思起来。不过真心很感激他能来帮忙,我虽不柔弱但终究无三头六臂。
回去的路上,明悦拎着大兜小兜走在前面,他绅士地挑了最重的几个袋子。
“学姐,这是你男朋友吧?”一个学妹凑到我耳边悄声问道,一脸稚气。
“不是,”我微笑。
明悦一直将我们送到楼下,若不是楼管阿姨不让进,他倒是很乐意去深闺中走访一遭。
“雨木,你体育课到底选什么?”明悦冥顽不灵地问。
“跆拳道。”说完我转身上了楼。
我听见他在身后重复着,“跆拳道,有这个项目吗?”
过了几秒,传来他余音绕梁的咆哮:“唐雨木你诓谁呢!根本就没有跆拳道这个课!”
旱冰的y-in影还没散去,体育课我选了排球。我不知道的是,明悦是校排球队的。
而同样正为小学妹辛勤cao劳的,还有卓文。只不过,他只为一个小学妹鞠躬尽瘁——离晓羽。
离晓羽是卓文的高中同学,高考失利复读一年。
当年那场千军万马折戟沉沙血流成河的高考过后,两人原本已经失联了。这个暑假他们的老班长建了一个群,你拉我我拽他拼拼凑凑竟然把一个班的人都召唤得差不多了。
我突然之间就相信了那个美国社会学家的实验:任何两个互不相识的人,都可以通过六个人取得联系。何况他们本就相识。
卓文的高中三年是与习题册共枕眠的,与班里同学并没有太多交集,所以他屏蔽了那个吵吵闹闹呼呼哈哈的群。某天他随意翻阅聊天记录,发现离晓羽也考进了这所大学,竟有几分兴奋。
小概率事件总是容易让人产生遐想与好奇。
于是他第一次在群里c-h-a了话,“我在吉林,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
几分钟后,他收到加好友请求,验证信息,“离晓羽”。
像被命运阻隔的周萍和四风,多年后终于翻山越岭漂洋过海得以重逢。(PS:原谅我无法用牛郎织女、许仙白娘子、梁山伯祝英台来形容他们,因为我心里只有程一。)
若非卓文要提前来会程一,他会和小学妹一起来报道吧。
卓文接到离晓羽的电话时,正和程一在七月坊吃饭。
“好,你过了长春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卓文放下电话兴冲冲地对程一说:“我那个同学下午到,一会儿我去接她,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卓文跟他提过,那个叫离晓羽的高中同学。当时她并没有在意。可是刚刚他讲电话时兴高采烈的语气,和现在这副喜不自禁的嘴脸,都让她有种不明所以的愤怒。她知道这愤怒不合时宜,也莫名其妙,所以只能遏制。她尽量维持云淡风轻的表情,“我下午约了雨木逛街,你自己去吧。”
当天晚上,卓文、程一和离晓羽一起吃饭。卓文和程一并排,离晓羽坐在卓文对面。卓文作为中间人简短地给双方做了介绍。
离晓羽礼貌地先开口:“学姐好,以后多多关照。”
程一微笑回应。我想那笑容一定假得像路边劣质印刷的蒙娜丽莎。她有意无意打量着离晓羽,很精致的一张脸,没有一星痘印和斑痕,额头饱满,梳马尾,有几分学霸的气质。可就是这样一张干净纯真无公害的脸,此刻给不了程一任何的好感。
之后的整个饭局,就是卓文和离晓羽的见面会。两人从高中老师,聊到和离晓羽一起复读的同学,再到卓文的专业,再到离晓羽的专业。
程一点了很多菜,不紧不慢地吃着,食欲很好的样子。
“你饿啦,”卓文不时从漫无边际的闲谈里回个神给她夹菜。
清晨正在图书馆和莎士比亚约会,收到程一的短信,“限你三分钟内给我打个电话,十万火急!”
清晨穿过书架来到窗台边给她打电话,接听后不等她说话,那边咆哮道,“啊?!你怎么又忘带钥匙了!别着急哈,我马上回来。”
然后听到一串忙音。以清晨的智商,她大致能猜到程一的葫芦里是什么药。不禁皱了皱眉。
挂掉电话后,如程一所料,卓文转头问,“怎么了?”
“清晨忘带钥匙被锁在门外了,我得赶紧回去,你们慢慢吃。”程一努力挤出一个丑橘样的笑容,起身准备离开。
“吃完再走吧,”离晓羽一脸真诚,仿佛要走的人跟她同窗十八载一样。
“不了,我饱了,再见。”
卓文本要送她一程,程一没有等他,匆忙离开了。似乎慢走一步就要被水鬼绊住不得脱身。
之后的几天离晓羽没有出现,天下太平。新生开始军训,我们开始上课。直到又一个周末。
程一正哼着小曲画着妆,接到卓文的电话。
“离晓羽要买衣服,她也不知道附近哪儿有服装店,让我带她去。正好我们也要去逛街,带她一起去吧。”
“带她一起去吧”,这是个陈述句,不是疑问句,他没有在征求我的意思,只是通知我,程一想。爱情是狭隘的,自私的,即便没心没肺如程一,在爱情里也会去计较,去揣度,去深究每一句话的语气和立场。
“哦,那个,我肚子疼,不想去了,你们去吧。”程一漫不经心地说。
“啊?你家亲戚来啦?不是还没到日子吗?”
“提前了不行啊。”
程一挂掉电话后,坐在那儿发呆,画了一半的眉毛看起来有点滑稽。
我和莫丽正啃着清晨早读回来捎带的包子,互看一眼,又看看她,不知道说什么。
“程一你喝豆浆吗?”我憋了半天最后挤出一句。
“不喝!”
我就闭嘴了。
“汪程一你发哪门子邪火。离晓羽背井离乡初来乍到,刚好有一个同乡兼同学在这儿,少不得会有几分依赖。你也是从新生过来的应该理解这种感受。卓文毕竟认识她,不可能对她不理不睬。你当初喜欢他不就因为他热心肠么?你如果不能接受卓文给她帮助,那你就自己去帮助她。卓文也就不需要出面了。如果你留着离晓羽还有别的目的,就不要在这儿生气了。”清晨的声音依旧冰冷,听不出情绪。
程一一时语塞,半晌吐出一句,“要你管!”
“一般人她还真不管。你到底喝不喝豆浆?”我感觉到不和谐的音符,怕全面战争爆发,嘻嘻哈哈c-h-a了一句。
“拿来!”
我屁颠儿屁颠儿地把喝了一半的豆浆送过去。
可我始终没有明白清晨所说的“别的目的”指什么,却又不能问。那天兼职回来的路上跟莫丽说起,她给了一个我以为匪夷所思的答案,“也许程一想用离晓羽测卓文。她想知道卓文会不会因为她主动拒绝和别的女生暧昧。或者说,她想知道,对卓文来说,她是唯一的,还是可以替换的。”
我不能相信这个答案,因为我所了解的程一,走路经常撞石柱,撞台阶,撞玻璃门,她的脑子是直线的,绝对拐不了这样近乎于直角还是连环的弯儿。
所以那天宿舍只剩我和清晨时,我忍不住再次抛出了那个问题。
清晨的答案,几乎一样。
“以程一的x_ing格,她完全可以嚣张跋扈地替卓文‘照顾’离晓羽,可是她没有。程一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她这种患得患失的心理,我可以理解。”
“那测验结果呢?”
“没有结果。即便卓文选择了跟离晓羽在一起,那也是程一一手促成的。这原本就是一个作茧自缚的测验。”
“可卓文明明可以拒绝和离晓羽见面的。”
“雨木,我们每一个人都不可能为了一个人而拒绝与这个世界融合,不可能为了一个人而舍弃自己的交际网,哪怕只是一个离晓羽。”
我没有再说话,陷入一种近乎于梦魇的沉思。
“为什么做不到拒绝呢,如果真的有喜欢的人?”许久过后,我失神地自言自语。
清晨看向我,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她还是开口,“雨木,生活不是小说,不是电影。没有人,是另一个人的唯一。一生只爱一个人,不是每一个人的义务,也几乎没有人能做到。爱情一开始的发生也许是情不知所起,但之后的维持是需要经营的。而很多时候,那个推波助澜加速爱情灭亡的人,是我们自己。我也喜欢王菲,但最让我感动的不是《我愿意》,而是《闷》……”
我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复清晨,她的见地总是让人无可辩驳。
后来,当王菲离异与复合的新闻在全国炸裂开来时,我甚至怀疑清晨当年已预知了结局。
程一被清晨看穿了心思,懊恼之余心虚之余不再对这对狗男女放任自流。她兴致勃勃地加入了卓文和离晓羽的每一次“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