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们去乌山。程一一路对卓文撒娇卖萌装柔弱,各种秀恩爱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连她自己都要吐了。
终于在程一假装连启封过的农夫山泉都拧不开时,卓文白了她一眼,“要不我喝一口喂你?”
离晓羽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切,心中了然。同样是女孩,她的心思可细腻得多,怎会不知道程一那点小肚j-i肠。
于是她故意提起了卓文中学时的同桌。是个女生。
“你还记得李萱吗?”
“当然,我们同桌了一年。”
“我记得那时候每次体育课跑步她都跟不上,落在后面,总是要你去带着她才能跑下来。”
“我是体育委员,自然得照顾着些。”卓文有些不好意思,离晓羽倒像是陷入了很美好的回忆。
“我记忆最深的,有一次数学课,老师正讲题呢,她原本在趴着睡觉,忽地坐起,说了一句梦话,好大声,老师都愣了,还好你反应快,站起来跟老师说‘她说她没听懂’,全班同学为了包庇你俩,硬是把狂笑憋了回去。”
“是啊,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怎么想的,就脱口而出了。”卓文傻笑起来,抓耳挠腮,“她现在在哪儿?”
“好像在南京吧。她也复读了,在我隔壁班来着。”
……
程一听着他俩旁若无人浓情蜜意地忆往昔,感觉自己才是道德败坏居心叵测的第三者,闷闷不乐地嚼着薯片。
离晓羽偷瞄了一眼程一,j-ian计得逞地笑了。
在回宿舍的楼梯口,程一收到了离晓羽的短信。
“李萱是一个一百五十斤的小胖妞。程一,我不会跟你抢男朋友的。我有喜欢的人。你就不要跟一个假想敌较劲了。卓文人很好,祝福你们。珍惜当下。”
不知为什么,程一居然感到很温暖。来自陌生人的善意,总是容易让人心怀感激的。
半月之后,离晓羽有了自己的圈子,开始适应新的生活,很少再跟卓文联系。
他们之间伟大爱情的第三者,就这样,还没开始,已经结束。
☆、你最喜欢我们的哪一天
每一个特别的日子,包括“十一”这样跟爱情毫无关系的节日,尚哲都会给莫丽准备礼物。每到这时,他总会问我许多问题,却都与我无关。比如,莫丽喜欢什么颜色,莫丽喜欢哪位作家,莫丽用什么牌子的化妆品……全都是莫丽。
很多时候,我都不想回答,或者想给他一个错误的答案,可是我不能,因为我是莫丽最好的姐妹。“唐雨木,你要做一个善良的女子,”我一遍遍对自己重复。
可是即使心在淌血,我依然不愿意错过他的任何一条信息。
“有些人说不清是哪里好,但就是谁也替代不了。”
为什么会喜欢尚哲,许多年过后,我依然给不出答案。
“我国庆要去帮杨力掰玉米木奉子,有没有兴趣同行?”我正回复着尚哲,看见卓文的群消息。
杨力是卓文的另一个室友,上次烧烤他忙着兼职没去。几年前他的父母葬送在一场车祸。爷爷n_ain_ai尚健,一年两季的农忙时节,他都会回久城帮忙。
当年填报志愿时,和一心要脱离吕后慈禧的专权急于亲政的我们不同,他所有的志愿都没跨出吉林省。二老在,不远行。
对这种服务人民拯救地球造福全宇宙的行动,程一向来赴汤蹈火,并善于怂恿所有人共同参与。我一直遗憾她没赶上五卅运动真是太可惜了。我们都被成功策反,除了清晨。
听了程一一堆壮志凌云大义凛然的台词后,她停下笔淡淡道,“我对助人为乐向来不怎么上心。你的唾沫把我的本子弄s-hi了。”说完继续在稿纸上划着长得像蚯蚓一样的单词。
“俞清晨,你这个冷血的女人,我诅咒你走路绊倒唱歌跑调出门忘带钥匙泡馆找不到空座站那儿不动都有麻雀路过往你头上拉粑粑!”
程一义愤填膺,然而清晨头也没抬一下,“嘴倒挺溜,这些项目你都实战演练过无数遍吧?”
清晨的话总是很短,但是字字珠玑针针见血,牙尖嘴利的程一跟她斗嘴从来没占过上风。我看见她将张牙舞爪的程一气得手脚抽搐七窍喷血的样子总是想起三国里孔明骂王朗那一段。
发出前一天晚上明悦在群里提醒:“同志们请注意,同志们请注意,穿厚一点的长衣长裤,戴上太阳帽。记住,这不是演习,这不是演习。”
程一骂了一句:“鬼子兵闭嘴!”
第二天我们起很早,食堂都没开始供应早餐,阿姨听说我们要去赶活儿,从锅里现抓了一兜r_ou_包子给我们。
“阿姨多少钱?”尚哲边翻钱包边对着窗口说。
阿姨满面堆笑,“你们看着给就行。阿姨以为现在的孩子都娇生惯养吃不了苦,我家孩子跟你们也差不多大,是阿姨想错了。阿姨小时候每年也掰苞米,这可不是个轻巧活儿,你们多捂着点儿,一个太阳就给晒黑了。”
明悦放了一张五十的在台子上,“阿姨给您钱。您看着可真年轻。”
阿姨听了乐开了花,哈哈捂嘴笑,“哎哟这孩子真会说话,阿姨都四十了还年轻呢,呵呵呵……”
我恶狠狠地白他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禽兽,大妈也不放过。”
明悦邪恶地笑,凑到我耳边轻声道,“也许会是我的丈母娘。”
“也许她只有儿子,”我毫不客气地回击,对他那副恬不知耻的嘴脸简直深恶痛绝。
“走吧。”明悦不再理我,转身大步走向出口。我望了望正在数零钱的阿姨,“阿姨别找了,他家穷得只剩钱了。”然后快步跟了上去。
我听见阿姨在后面叹息:“还没找钱呢!败家孩子。”
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绿色,想起第一次坐火车来东北的时候。过了河南,铁轨两边一路上凡是不被建筑湖泊山峦侵占的地方,都是一片片绿光璀璨的玉米地。
受气候影响,许多作物都无法在东北生存,玉米几乎以一种舍我其谁唯我独尊的姿态称霸了这里的庄稼地,成为北方春夏秋三季容不得忽视的风景。
杨力的爷爷n_ain_ai见到我们十分欢喜。
我握着杨n_ain_ai干瘪的双手,看着她苍老的面庞,花白的头发,莫名地想哭。
清晨说,那是一种悲悯,一种脱离于个人情感的、对整个人间、整个世界的艰辛与苦难的悲天悯人。
明悦和程一这样嘴里时刻含着蜜的孩子总是招老人喜欢的。两声甜掉牙的“爷爷”“n_ain_ai”让两位老人笑地脸上堆满了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才是老人的亲孙子,杨力是路边捡回来的。
杨n_ain_ai做了一桌很平常又很特别的饭菜招待我们,酱黄瓜,生拌菜,干豆角炖r_ou_。米饭里有磨碎的玉米粒,黄澄澄的很诱人。
“n_ain_ai这饭真香,不要菜我都能吃两碗。”
我当时特别想把程一刚夹的一筷子干豆腐拍掉,不是不用吃菜么?
“n_ain_ai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凉菜,这酱是独家秘方吧?”
明悦你丫有能耐一会儿别出去吐,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吃那一口有多少香菜。
他真的没有吐,只是猛灌了两口白水。
十月的东北Cao木已开始枯黄,正午的太阳力不从心地喷薄着炽热,这是它今年最后耀武扬威的机会,显然已没什么震慑力。
我们带着简单的装备,走在狭长的田间小路,路过一片片和我一样高的玉米地。
那一刻,不知道他们是否有着和我一样的感觉:离纷争、离尘世很远,离亲人、离自己很近;与世隔绝,又坐拥天下……
掰玉米是一项简单粗暴的工作。如此近距离地与一大片玉米地对峙,还真有些激动。
明悦摘了一片满是毛刺的叶子,趁卓文不注意撩起他后背的衣服塞进去,然后拔腿就跑。卓文也不是吃素的,追着明悦满地窜,所到之处秸秆呼啦啦地倒,最后两人扭打在一块儿。
“快起来!一会儿叶子上的毛刺都黏在身上,该难受了!”杨力在不远处朝他们喊,可他们闹得正欢,哪里听得进去。尚哲过来拽开他们,却不料被两人合力摁倒,三人并排躺在了玉米地里。
“多好的土地,多好的人儿,如果清晨在多好,这一天会是我最喜欢的一天。”程一若有所思地说着,咬了一口她手里的玉米。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剥了一根玉米,外皮还没完全扒掉,耷拉下来,像衣服蜕了一半的美人,露出洁白的玉米粒儿,鲜嫩多汁的样子。
她很少这样一本正经地说话,但我被她的动作惊到了,也就忽略了她说了什么。
“程一你是猴子吗?那是生的!”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
“呵呵,这个可嫩了,嚼着甜滋滋的,你要不要尝一口?”程一傻笑道。
我连忙嫌弃地摆摆手。
程一狡黠一笑,走到莫丽跟前,“小丽,我中学的生物老师说过,高温蒸煮会让玉米的营养物质流失,破坏它富含的蛋白质和维生素,所以生玉米最有营养,你要不要尝尝?”
莫丽一脸天真地看着她,“是吗?”
“别听她的,她的生物老师估计是体育老师兼任的,”我好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