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么说你也许不会再相信我了。不过——亚拉,我一直记得第一次看见你时的情景,你在给金鱼换水还被飞溅的水打湿了脸和刘海,皱着眉头却笑得很开心。就是现在这样的表情,无奈心软。”
贝索尼的指尖停留在我额头中央,渐渐沿着鼻尖滑到了嘴唇上,见我没有躲闪便轻轻贴吻。没有深入,贝索尼笑道,“我很想继续下去,不知道你是否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抱歉。”
“……是为了亚连吗?”
心里就像勒了一条绳索,此刻死死收紧令人窒痛。我摩挲着手指,虽然没有戒指了但还是有被束的错觉。
“该吃饭了。”
离开贝索尼炽烈目光的追随,走在厚厚的红色地毯上,窗外的阳光一路铺到了尽头。
就在皇宫典礼结束三天后,佩基蒂的来访给我暂得的安宁画上了一个句号。
他提出要与我单独谈谈后,贝索尼才不得不起身离开。坐了片刻,他开口便说道,“亚拉,巴欧克和上次你被拐卖的事情有关系。我的人说那家地下拍卖所他有大部分股份。他这个人很谨慎,每次进行买卖的男孩儿他事前都会亲自一一过目甄选,所以说对于你的身份他不可能得知的这么晚。当时我将你带走的事情他也知道。亚拉,恐怕你得小心一些了。他看上去非常想要继承权,当年你的父亲成为本家继承人的事情让他愤恨了很长时间,所以才被剥夺了很多公司的经营权力。最近几年又活跃起来。他和高狄·欧吉利耶斯的关系……很不一般。这次他顺利收购了北国的矿区也与那个男人大有联系。欧吉利耶斯在北国的势利怕是无人能及。”
“你想说什么?”
“……他的眼中钉,你和亚连两个人要小心。他直接下暗手的可能性不高,但若与高狄·欧吉利耶斯合作的话就很难说了。”
我能感觉出来,至少前兆已经非常清晰。巴欧克在挑拨离间,爷爷已经年迈,光是爸爸一个人要控制鲁特亚家族相当困难,我不知道路德维希陛下极力劝我接受皇家鉴定师的职位是否有别的考虑。皇族表面上不能明显干涉贵族自身的继承问题,公然的偏袒最终只会导致家族的覆灭。恩宠有时并非好事。
“为什么?”我站起身,问道,“上将,你为什么不希望叔叔篡夺继承权,为什么?”
佩基蒂狠狠拧灭烟头,道,“我不喜欢和他共事。比起他,你的父亲更对我胃口。”
“……”
“你那是什么表情?放心,我和你父亲纯粹是朋友关系,连好朋友都算不上!走吧,我送你回去。”
“亚连去哪儿了?”
“回去问你的父亲。你们父子真有趣,什么事儿都来问我这个局外人!去跟皇子殿下告别。”
我站在花园里抬眼向他的书房看去,摇摇头,上了佩基蒂的车子,“不必了。”
两个小时后我又回到了家,别安出来迎接,我深深作了两次深呼吸才跨入门槛。佩基蒂靠在车身上,笑得满是内容。
别作懦夫,亚拉,我知道你很坚强。
先去拜见了母亲,然后去找父亲。他听闻我回来了,只是点点头,直到我走进他最喜欢的收藏室时才微微侧过身来,“身体好些了么。”
“亚连在什么地方?”
“我不会告诉你,他在接受惩罚。”
“谁的决定?”
“……我的。”
“他在什么地方?”
“……”
“告诉我!我想见他!告诉我!”
突然间变得歇斯底里,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演变成这样,从前的亚拉哪儿去了?我不喜欢这样!脑中又开始混乱不堪,我靠在门口呼呼喘着粗气,浑身的力气像被抽光了似的难受。
“亚拉,对不起。”父亲将我抱在怀里,手渐渐勒紧,“请你原谅他,亚拉,请你原谅他,对不起。”
“他在什么地方?”
“我不能说。”
“是爷爷的决定?是他?”
“别再问下去!”
“是巴欧克的缘故,他向爷爷说了什么?你们把亚连赶去了哪儿?那一巴掌!那一巴掌他等着报仇的机会了,是不是?!爸爸你告诉我啊!”
男人箍紧手臂,压抑的声音在我耳边淡却了,变得灰败,“忍耐,我不希望连你也受到惩罚,忍耐亚拉!爷爷这么做,也已经无计可施。亚拉——”
我挣脱,跑出了门。抓住一个女佣问他巴欧克在哪儿后,不顾身后父亲的叫声,径直去了。
走入独立的庭院,巴欧克正在院子里喝咖啡看书,瞥了我一眼,发出了低沉的笑声。他身边站着两个膀阔腰圆的保镖,凶神恶煞地向前站了两步。
“这么快就来兴师问罪了?呵呵,看上去你的情况也不大好呢亚拉。”
我慢慢走近巴欧克,伸手扯住他整洁的领口,两个保镖立刻按住我的肩。“让他们滚开。”
巴欧克的眼神变得冰冷阴冽,他微微颔首,两个壮汉这才听命放开我退出了十米远。
“怎么,又控制不了你内心奔吼的野兽?还是你认为我和从前那个家伙一样不敢还手?”
我凑近巴欧克的脸,笑了,“不,我不会揍你叔叔。我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
这时家里的人也赶来了。我直起身甩开了手,回身望着那些惊慌失措的人,望着天空中漂泊的云,安静地从容地从众人的视线中离开。
回到屋里我开始收拾行李,玛丽安手足无措地站着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嗫嚅着半晌才畏畏缩缩问我需不需要帮忙。我想了想把收拾的活交给她后翻出存折,预订了晚上八点去北郡莫斯拉夫的火车。直觉告诉我亚连在大雪封山的地方,自从奶奶在那儿病逝后只有祭奠时家族成员才被允许回去,当年洛伊被赶走后也去了那闭塞荒凉的地方,冬天,一个在冬天的暴雪之下甚至会破碎的地方。
“少,少爷,您要出远门么?”
“玛丽安,你过来。”女孩儿仍旧带着害怕的情绪,我坐在床边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我不知道你是谁派来的,请别在我回来之前伤害我的家人,不然我不会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