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再等一场大雪过后,蛰伏了一个冬天的生命就应该苏醒了。这样的夜色,有灯辉星辰作伴,也应该温柔了。
29 真相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流传到现在的惯例,每年冬年会之前欧里帕索国立学院都会举办寻宝大赛,由学生会承办。人们为之痴狂的是一件秘宝,根据线索在学院找到它并且拥有,这才是大赛的最大赢家。去年的秘宝是与即将毕业的国宝级校花,现已是名满歌舞界的“女王”崔夕在冬年晚会上共舞一曲。自从秘宝公开之日梅森就加入了浩浩荡荡的寻宝大队伍日日茶饭不思神经兮兮,我看他这样发奋努力心存怜悯才把答案告诉他,结果他变成了一次魔法时间有限的“灰王子”,让全校的男生都吃翻了醋。
今年已经公布的秘宝是采自贡拉地联邦的丝摩西黑暗之钻所打造的白金戒指一枚,价值估摸在30w左右。不过工艺若是出自名家,那么又是另外一说了。
学院发布栏中已经贴出了秘宝的所在之地,全文如下:
冬日,风信子带来枯萎
三色堇是你眼眸中残翅的蝴蝶
钻石般璀璨的鸢尾落在微尘深处
当向日葵凝望落日
我的枯骨将埋葬于驶向故乡的风中
这首短诗,是尼古拉斯大帝同父异母的妹妹——蝴蝶夫人维莉特在远嫁他国之后所作,收藏于皇家私人信件之中保存至今,被拿来作为此次秘宝的“搜查令”着实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传言尼古拉斯大帝与维莉特夫人之间有一段禁断之恋,甚至大帝之死也与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蝴蝶夫人,美是美,就是寿命不长。
我在思索秘宝的事情时就坐在学生会办公楼下等亚连,一直到晚上九点多,他才关灯下楼,看到我后默默走上前,愣了愣也坐了下来。
“你已经和贝索尼接吻了么。”
“……”
“你隐瞒也没用,他说有录像。”
“我是为了报答他。仅仅如此。”
亚连冷冷道,“那又如何。我当初和贝索尼打了个赌,亚拉,现在可以告诉你了。你以为,上次逃课被抓——只是巧合么。你以为,被人诬陷成色情狂——背后没有主使么。”
“你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哪句话?”
“他是我的。”我歪着脑袋淡淡笑道,“你说,亚拉不会爱你,他是我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黑暗中亚连因为惊愕而瞪大了眼睛,但不少片刻他便盯着我恢复了平日的漠然,嘴角一漾,弯出小小的角度。他托着我的脸颊,鼻尖在我额头碰触着,“我爱你,就是这个意思。”
“哈哈!”我一把推开了亚连,站起身,双脚冰凉。“贝索尼出了‘人情’这张牌,你就出‘爱’还击。我说,当初逃课事件是贝索尼策划的吧,那对男女也许只是个托儿,后来内衣谣言,陷害的成分就更明显了!让我陷入困境然后扮演英雄拯救我?我还真上钩了。哈哈,哈哈……亚连,你爱我,这就是你爱我的表现?!你以为我现在这个样子能用你那虚伪的一个爱字解释吗?你够了吧,家族我让给你了,全部的荣誉宠爱我都让给你了,还不够?不要说爱这个字,你不配!现在告诉我你和贝索尼打赌又怎样?以为我会在你面前哭诉以为我会藏在你身后找那么廉价可悲的安全感!亚连,你是怕输,你是怕输给贝索尼这段时间才和我接触,没错,你给我一点小小的恩惠都能得到巨大的回报,没错,我真的沦陷了……亚连,你到底想要什么,产业,继承权,你到底想要什么,你什么都——有了,你把我的一切都拿走了——”
这突然涌现的真相并没有摧毁我的理智。我掏出手机端端放好在台阶上,从这里离开,步履蹒跚。原以为我和这个弟弟之间的裂痕会像肉体的创伤逐渐愈合,原以为这能成为我重新回到家族的契机。没用的,家族不需要一个废物,家族不需要一条疯狗。我那么糟糕的幻想和期待,死的死伤的伤,全部都应该泡汤,全部都应该消散。
这个荒唐可恶的赌博有什么,就算现在我得知了其间真相又怎样,比起洛伊的死带给我的痛,比起被孤立嫌恶的那几年带给我的苦,这算什么。希望和绝望都是毒,前者让人上瘾,后者让人疯狂。
这久违的痛辗压着我的心脏,不断抽搐产生的痛永远不会麻木,呼吸间它将我的身体填满,硫酸强碱般腐蚀着每一寸肌肤,破出一个个洞,让冷风夜色都涌入,连思维都变得冰冷,连神志都被绞断,我低声地笑,推开路人,朝着远处黯淡无光的地方走,一直走下去。
“在一个黑暗的时候/眼睛开始看见/在渐深的幽暗中遇到我的影子/在回响的树林中听到我的声音/我被钉在山岩上/我是悬崖的边缘/一个人走得很远/在一个无色的长夜自我的死亡/与神明成为一体/在狂风中自在自由……在狂风中自由……自由……呵呵……呵呵——”
什么也没发生,我在门禁时回到了宿舍,奥兹正在门口不安地张望,他脸色冻得发青,黑色的头发也和他的怒气一样竖立起来。他看到我冲了上来,攘我的力量不大却还是把我推了个趔趄。我坐倒在地,冰凉的衣服黏腻的贴着,四肢没了知觉,这山中危险的冬日,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你这家伙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奥兹拽起我的衣领,怒目圆睁,咆哮着,却如此真挚,“你,你!哎,大晚上的别在学院里乱走很危险你懂不懂!”
“对不起。”
“瞧你,怎么冷成这个样子!”奥兹握住我的手,狠狠叹了口气拉我进屋,“什么都别说现在回去泡个热水澡!明天我再教训你!走——”
“宿舍长。”看到安吉斯正跑过来,我嘴角泛起一抹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冷笑,“你也是帮凶吧,你们勾结起来陷害我。”
“学长——”安吉斯跑到跟前,却直愣愣盯着我,“亚拉,你去哪儿了害我们好等!都快十二点了——”
“帮凶,你们都是帮凶。”我断然甩开奥兹的手,朝门口走,坐在一楼会客区的贝索尼端着咖啡啜饮,眼神坦诚,“你们为什么要拿我来打赌,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