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渝微微有些错愕,算是定情信物么?略想想,从外套口袋里取出一只信封,递给原暮。
“啊……”原暮惊喜。竟然是一束青丝。
“前几天去剪头发,顺便就让人留了一束。合你心意么?”当时邱渝看着剪落的头发就想到了她,没想好什么时候给她,就放在了身边。现在看到纪原暮开心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做对了。
“青丝,情丝也。合,合,太合了,邱老师,没想到你那么有情有趣的。”
“嗯?”这意思是说她没情趣?
原暮嘿嘿笑了两声,亲了亲邱渝的嘴角,难掩得意之色,说道:“投我以青丝,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永以为好么?邱渝抱住眼前一脸幸福的人儿不言不语。
(⊙o⊙)…
一年中有两个最好的时节,四月春风扑面和光细雨最宜踏青,十月桂花香飘习风送爽最适登高。
农历三月西湖边,春雨如酒柳如烟。
一早起来听天气预报说今日杭城有雨,邱渝便拉着一脸不情愿的邱静颜即兴赶赴杭州。都说晴湖不如雨湖,邱渝总想看看烟雨如画的西湖,总不如愿,今次跟着天气预报来应该不会错了吧。下了火车依旧晴空,半天不见下雨的征兆,邱渝暗叹。
每次与杭州相逢,邱渝总是不胜喜悦,仿佛是被这六朝古都深深召唤。这是邱家姐妹的故乡,可邱静颜表情略复杂,有眷恋亦有担忧。近些年城市开发变化很大,唯有在西子湖畔才能找到幼时的回忆。沿着湖滨慢走,远可眺望到白堤苏堤两岸的桃红柳绿。
“姐,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回来了。”
“嗯,好多年。近乡情怯。”
“这世界上只有我们相依为命了,亲戚们早已经不相往来。”
“还提亲戚做什么。当年我们俩姐妹被他们踢皮球似的嫌弃。”想起那一张张伪善的嘴脸,邱静颜面上一寒,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能忍住别欺凌两个孤女的又有多少。父母离世之后亲戚的白眼让她早早体会了世态炎凉,将妹妹拉扯长大,个中辛酸非常人可度量。
“姐,如今我们姐妹也算安好。那些人就别再去想了。”
“是,好就好。”邱静颜暗暗叹息,“来到这地方,总觉得心惊肉跳。”
“因为雷峰塔重建的缘故嘛?”邱渝遥指夕照山上新修好的雷峰塔,阳光下的雷塔射出一道森冷的光。
“那是新建的塔?这样丑怪。”邱静颜心里是说不出来的厌恶。
邱渝笑道:“姐,你是白蛇转世嘛,这样的憎恶这塔。原暮也讨厌,骨子里讨厌,说起雷峰塔就深恶痛疾。”想起原暮,一丝不经意的柔情滑过心底。此时,她,在做什么呢?
“她?”邱静颜冷哼一声,又问,“你不讨厌?”
“说不上讨厌,看着这塔,只觉得凄凉。”
凄凉?这塔自重建后招来了不少游人,登上登下驻足停留,也不知收了多多少少的门票钱。喧哗有,嘈杂有,可凄凉?这塔传说中关押了一个至情至性的女人,塔的每一块基石砖瓦都像是一圈年轮,记载着那个女人在塔里的悠悠岁月。
静颜端详邱渝良久,见她始终一脸平和只细细眺望着雷峰塔。“你倒是能够体会她的心境。”
“不过是将心比心罢了。天气预报说今日有雨,特地来重温下烟雨蒙蒙的西湖,这倒好,晴空万里。”
听说有雨,静颜连连皱眉,西子湖下雨多半没什么好事。“下雨有什么好,多麻烦,从小看到大,还看不够么。”
“许久未见,甚是想念。”
一滴、两滴、三滴,这语音尚未落,就在这青天白日下,雨点就落了下来。
“乌鸦嘴,带伞了么?”
“呀,没有。”
来不及骂邱渝是个猪头,两人便一路小跑至西湖边。有船夫召唤,“不如上船避雨,也可顺便看看风景?”
邱渝心中一动,谈起价来。
船夫坚持不肯减价,邱渝又不满他坐地起价,静颜一手拉着邱渝就想将她拖走。她才不要在雨天坐船,如此危险,她本能的就想逃开。
“大风大雨还要坐船的,大叔你能找到这几个就偷笑了。”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邱渝既惊且喜。静颜还来不及表示嫌弃。又来个“呀,那么巧,那就一起坐船吧。”
鬼使神差般的,这四个曾在“避雨相逢”遇上的异乡人,竟真因避雨就此相逢了。
上船后,分坐停当。程若海掩不住的心花怒放,偶遇对他来说意味着缘分,□□裸的缘分。
原暮接过邱渝递来的纸巾手上擦着雨水,眼里却紧盯着邱渝,有欣喜有期待,也有一丝困惑。
邱渝显然完全没有料想到此时此地的相遇,眼角眉梢竟难掩喜气,邱静颜则一脸的阴沉,眼神复杂,欲言又止。
船上有顶棚,雨顺着风势依旧淅淅沥沥的刮进船里,飘到脸上十分舒爽。四人相对坐着,邱渝与原暮在迷蒙的水汽中两两相望,程若海看向邱渝,静颜则瞪着原暮与程若海,气氛颇诡异。
终还是船夫打破了沉默,“前面不远处就是断桥了。”
断桥,一听这名字,每个人都是若有所思的表情,眼神空洞,仿佛穿越时空。这一厢断桥上擦肩而过,西湖船上借伞,郎情妾意,情意绵绵,共话西山夜雨。那一厢和尚怒目斥责,那女子一步步跪向高塔,和尚狰狞的样子与程若海神似,而那一脸苦楚坚毅的女子,被狠心关进塔里的女子,眉目间与邱渝相仿,再细看些,始终伴在她身边的俨然就是邱静颜嘛。
一声“雨停了。”唤醒神情恍惚的四人。
程若海最先清醒过来,“前面分明出现幻觉。”
“嘿。”原暮哂笑,“你好似那专门毁人亲事,破坏家庭的秃驴。”
“姐,你怎么了?”只听得邱渝的惊呼,抬眼间,邱静颜竟已满面泪流。
“你们,终于看见了。这困扰我多年,该死的梦噩!”
程若海略一沉吟,道“你早就有过类似经历?这幻觉中的,是……”
“许是前世今生,你这个该死的法海!”邱静颜咬牙切齿。
“不可能吧,姐。”
原暮始终不发一语,想起先前静颜看两人的眼神,原来就是为此,静颜总是怒目以对。原因有些离谱,就算是之前大家都看到了相似的景象,亦很难叫人信服。
“前面的景象里,没有她。”程若海指着原暮,越发的不解。
又是一声冷哼“她?她就是那个罪魁祸首,万恶的根源。若不是她,哪里来的那许多蔓藤般的纠缠。什么报恩还债,遇见了个薄情寡义的,连自己的命都搭了进去。荒唐!”
(⊙o⊙)…
下一章
贰拾伍 醋海微博
两个你侬我侬,浓情蜜意的人最怕是什么?
A.不懂得看眼色的电灯泡
B.无敌小三
C.崔莺莺的爹妈贾宝玉的娘
D.忽如一夜疾雪来,情难再
E.以上皆是
选E.以上皆是。但是如果问,极度渴望两人成一小世界的人,最烦的是什么?答案绝对是A.电灯泡。
纪原暮从来没有这样讨厌过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从来没有那么想用世界上所有恶毒的词泼过去骂的人,也从来没有碰到过一个那么没有眼力的让她恨不得买个电蚊拍拍过去的人。
最关键的不在于这些从来没有。关键在于,那个人是邱渝的一个学生,对方只是缠着邱渝问英语上的问题,而她在意却不能相斥。一来明里说也是邱渝的学生,没有其他更拿得出手的名分;二来事出无因,你能对一个突然脑筋搭错要求上进苦学英语的人口出恶言?三来形象有待维持,本就比邱渝小了更不能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小气的小孩子。但是当那个人几次三番,三番几次以各种英语上的问题来打扰纪原暮和邱渝难得的只有两个人的相处时光时,纪原暮愤怒了,可当她发现邱渝不以为意,反而欣慰有此好学之生时,纪原暮又无限哀怨了。她不能亦不敢以此折腾邱渝,于是只能折腾自己。
在纪原暮第一千零一次骂那个突如其来从天而降的程咬金时,方亚亚给予了她第九百九十九次的哂笑。为什么是九百九十九次呢,因为前两次的时候,方亚亚是完全对她报以同情和谅解的,可是当一个意思被重复表达上1001遍的时候,什么同情心都灰飞烟灭了。纪原暮只能抱着头,在座位上滚来滚去顺便吆喝“为什么我那么命苦啊!为什么!为什么!”
“问你们家邱老师去!”方亚亚一声怒喝。
“你说,她就真以为她桃李天下,以为人家程门立雪一心向学啦?明显是垂涎她的美色!”
“你以为人人像你一样的居心?”
“可是,有那么个人在你们难得逃过众人目光,单独相处,并且能亲亲我我的时候,总是出现还不顾不管别人难看的脸色,你说,可憎不?”
“很欠抽!”
“哎,这种时候就恨自己不是学校一霸,否则……否则?哼哼!套着麻袋就一顿打。打你个不识时务,打你个英语超烂,叫你问问题,叫你问问题。”纪原暮咬牙切实,仿佛身临其境。
方亚亚嘴角一抽,“你yy的真开心!人家是铁人三项好不好,你打得过她?看看自己的小细胳膊小细腿。她一屁股坐下来,你就死了。”
原暮不屑道:“智取,我们智取。莽夫才力敌。”可转念又想,这样邱渝会不高兴,只得又幽怨地长叹一声,继续滚来滚去。
其实邱渝并没有那么木知木觉,她完全知道纪原暮的不快,就算她不知道,她边上不是还坐着个越发八卦的程若海么。而且,邱渝对于学生的虚心好学再过于欣慰,她也是个在恋爱中的女人,也不是那么愿意将不多的时间分散给别人,尤其是看着纪原暮嘟着嘴又隐忍不发的可怜样子,她心下不忍。如果对方是个男同学,邱渝一定早早地拉远距离,推给程若海,可对方偏偏是个女生,她又不愿意让女同学难过打击了对方的学习热情,所以也只能多方应付。
这一忍二忍的结果是,当放学后纪原暮拉着邱渝出去闲逛顺便表达一下相思之情又被那位同学高涨的学习热情打扰时,纪原暮终于对着那张黑黑的面皮开了口:“邱老师已经下班了,这位同学既然如此好学,不如上课时候再问。再不然,问程老师也是一样的。程老师也是一位业务能力很强,专业水准超高,卖相又十分俊雅的好老师。而且,邱老师不是神,拯救不了你那颗发粪想学英语的心。求人不如求己,你懂么?还不行的话,小爷给你指条明路,华尔街,看见没,学去!”
邱渝本想拦住口没遮拦的纪原暮,想想她一脸愤懑又滔滔不绝,索性由着她去。尽管她不相信原暮说的,那个学生对她有想法,但她还是被日日骚扰的不厌其烦了。
那位同学也是很有些生气。纪原暮嫌她碍事,她又何尝看得惯纪原暮那张盛气凌人目中无人的脸上诸多嫌弃的表情,大家都是学生,凭什么她能缠着邱老师自己就不可以。当下也是一本正经地说:“你不也是学生,凭什么你就可以拉着邱老师?”
“笑话笑话,她是我……姐姐,你以为你是谁,我拉着她因为她让我拉,邱老师让你拉么?”原暮差点就脱口而出,她是我家亲亲好邱渝,我是她家亲亲好原暮,当然可以拉。
邱渝拉了拉纪原暮的手,将她后扯一些,她再不表态,这火爆的原暮同学又要叽歪一通了。她面上是疏远的微笑,说道:“这位同学,你看我下班了,平时其实也确实是挺忙的,如果在课上有什么问题的话,课上就提出来好么?你那么好学,完全可以去外面的学校进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