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对邱渝的体谅也潜移默化着她对徐子期的宽容,若是换在从前,她一定是第一时间板下脸来对徐子期说:“从小就有人说,如果你是男的,我就嫁给你。以前觉得遗憾,现在觉得可笑,想嫁,也不看看我要不要娶。”她一定会把徐子期推开,管她什么六月之期,分手分手此刻便要分手。但是这一次,她只是觉得心凉,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但是这句话如鲠在喉,十分锥心。
随着徐子期出国之期日益逼近,她也随之地愈发情绪化起来。在热线培训与阅读双修下,纪原暮倒是难得好脾气地陪她添置出国的用品。徐子期心喜一向不喜欢逛街的原暮如此任劳任怨的同时,又不免怀疑起原暮是不是巴望着她赶紧出去。恼火之余不免又对原暮态度恶劣起来。
这几个月的相处,也算是让原暮摸清了徐子期的脾气,平时很好心情好的时候会撩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多半就是在内心纠结,这种情况下的处理方式便是……吻得她没空去想就好。
一阵热吻后,徐子期喘息连连,嘴唇微微有些肿更显性感,用她一贯魅惑的眼睛瞪着原暮:“你……你,是不是很希望我能早点出国?你从来没说过让我不要走。一次都没说过。”
“你读了英语,找了中介,被学校录取了,办了签证,又买了机票,劳心劳力又费钱,会因为我的挽留不走?”
徐子期想想父母,说道:“不会。”可是即便是不会不走不能不走,也希望听到对方的挽留啊。
“既然那么干脆的说不会,为什么要让我问呢?问了便会产生希望,就算明知你的答案,还是会失望,何必呢?”
“可是,我说不会,你可以说带我私奔啊。”
“私奔?拉着手出去,讨饭回来?出去时欢天喜地,然后因为生活的艰难困苦相看两相厌?”
徐子期给她冷静的话语说得心下不快:“你不要那么现实好不好!”
现实?纪原暮苦笑,这可是第一次有人说她现实呢。之前,邱渝可最喜欢说她不切实际异想天开来的。如果可以,她倒是也希望能开口同徐子期说,留下。可是从开始大家都明白她的离开无可更改,游戏规则合同条款是她制定的,现在距离合约到期还有两个礼拜。说舍得,说无动于衷,那是不可能的,人非草木,她也许不爱徐子期,但是她是确确实实欢喜她的。
兴许是原暮眼里的一抹忧郁打动了徐子期,让她实实在在感受到原暮内心的不舍,轻叹一声,问道:“后天我爸妈出差不回来,我一个人在家,晚上你要不要过来陪我?”
“好啊。”纪原暮不假思索的回答。
和杜家凤说好晚上不回家住同学家里,杜家凤只问了声是谁,得知是徐子期后倒也没说什么就应允了,心里估摸着这人是差不多该走了。
父母不在的那天晚上,徐子期带着下了班的纪原暮去了酒吧,给原暮找了个位子坐下,脱了外套上去就是一阵热舞。纪原暮本不喜欢这种地方,又吵又闹又乌烟瘴气,她讨厌嘈杂讨厌人流最讨厌的是香烟的味道,但是徐子期想和她一起来,相聚的日子无多,她也不想过多的拂逆,顺着她的意思也不错。自顾自坐在一边喝酒,看着那个火辣性感的人活力四射,啧啧,真真是个尤物。
其实徐子期的打扮一点都不暴露,就是一件简简单单的白衬衣,却仍旧能给她穿出几分艳光来。原暮最爱看徐子期穿花衣花裙,像花蝴蝶一般的招人,不是每个人都能将花衣服穿到那种烟视媚行、颠倒众生的程度。她就像是开在上海的栀子花,妩媚中留有两分清纯,女人味十足。
High出一身热汗的徐子期拿过原暮的酒猛灌了几口,扑进她的怀里,问:“如何?”
原暮笑道:“十分迷人。”
“喜欢么?”
“喜欢,当然假如只有我一个人看到会更喜欢。”
徐子期一手勾着原暮的脖子,一手拿着酒瓶子,笑盈盈地问:“不喜欢我被别人搭讪,不喜欢我在别人面前跳舞?”
“也不喜欢你对别人笑,你笑的样子太诱惑。”
徐子期的眼眸流光溢彩,“有诱惑到你么?”
“当然有。”原暮就着徐子期的手又喝了两口酒,这是她的第几瓶?她记不清,徐子期跳了多久,她就喝了多久。
“那么,跟我回去。”徐子期站起身,拉着原暮走了出去。拦车、上车、下车,一路被徐子期拖着,被风一吹有点头昏脑胀的纪原暮只懂傻愣愣地跟着她。
才进了房门,徐子期便一把抱住她,良久才道:“先去洗澡吧。”
“噢。”纪原暮痴痴呆呆的答。
等到徐子期洗好进被窝的时候,纪原暮几乎就要昏睡过去了,酒到微酣最是适宜不过。
刚出浴的徐子期性感撩人,有几分湿气带着沐浴后的芬芳,身上还散发着热量,这热量吸引着冰冰冷的原暮贴了过去。
“洗完澡又捂在被子里,你也可以冷成这样,纪原暮,你是冷血动物啊。”
张口咬咬前方的柔软以示抗议。
徐子期倒吸了口气,“喂,你咬哪里啊!”
原暮不理,又往那温暖柔软的地方靠了靠,将脑袋埋了进去。
“真想把你变成小小的人,放在口袋里就这样带走。”
如游丝一般的声音钻进原暮的耳朵里,她心中一荡。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来,恰见徐子期宛如星光的眼睛里荡漾着一片温柔的情深,忽而又露出一个坚定的表情,唇瓣轻启勾起一波缠绵。
然则纪原暮实在是个不解风情的胚子,一边给徐子期带着(qing yu)的亲吻亲得呼吸都难,一边脑子还在飞快的转动着,方才那个坚定的眼神有点吓到她了。这这这,究竟是要献身还是要她献身啊……她既享受徐子期顺滑的手感,喜欢她略有丰腴的身体,又对即将可能发生的事情充满惶恐。
良久,徐子期褪去了自己的睡衣,姣好的身段一览无遗,沙哑的声音又平添几分魅惑:“你,想要我么?”
原暮大脑一炸,恨自己为什么不流鼻血不干脆昏死过去。她一直觉得如果真的有了比肌肤之亲更为深入的关系,那么两人势必不能只是约定恋爱,她会想要更多更为长久的发展;而且一旦有了这样实质性的接触她应该要对人家负责吧,不管对方是怎么想的,她都会有心理负担,这样一种需要责任感的关系亦是她潜意识里一直极力避免的。此等香艳,她实在承受不起。
美人儿在前,她又不能将人家推开,不能亦不舍,对她这么个经不起诱惑的人来说,这个考验实在大了一点。转念间,将徐子期翻入身下,以前所未有的诚恳的语气说道:“我想要你,我对你没有任何的抵抗力。”
“那还那么多废话。”
这嗔怪的语调让原暮心里又是咯的一下,连忙正了心神,又道:“可是不是现在,不能是现在。你别生气,听我说,我喜欢你,真心的喜欢你。我知道你有你的顾忌,你有对你父母的责任,你也会不安会矛盾,所以才有了这个六个月的约定。因为你这样的好,所以我不能,不能欺负你……”
“你又不是欺负我,我自愿的……而且,就算是约定,谈恋爱两个人这样,也……”
原暮堵住了她的嘴,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这样的徐子期让她心疼。唇分,原暮又道:“傻女孩儿,喜欢你,所以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要你,明白吗?”
“那你又明不明白,我就要走了啊,也许不再回来。如果不是现在,以后……以后……”她终是要结婚的啊。徐子期内心一片酸楚,她父母是期望她结婚的,前两天还说着,让她好好读书的同时也别忘记找个好的男人带回家来,国人也好洋人也罢,只要不是棒子和小日本他们都可以接受。
“我知道,我明白。来,让我抱着你好好睡一觉,最喜欢我们家子期的裸背了。”徐子期的踌躇,纪原暮一一看在眼里,她心如明镜。
“我抱着你还差不多!”将原暮搂在怀里,让她继续埋在自己的胸前,徐子期说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本姑娘大发慈悲,错过了就没有了。”
“嗯。”
“纪原暮,没想到你还挺有料的嘛,B吧是B吧。”
“嗯……嗯?”
“以后要挺胸收腹哦,你的胸手感不错嘛。”
“吖!”
那一夜终在纪原暮牺牲小我被徐子期上下其手中安然度过。
叁拾贰 迷茫只影
之后徐子期便出国了,目的地是遥远纯净的新西兰,走前她曾在显然有些木然的纪原暮面前哭得天昏地暗,还痛斥过纪原暮的无动于衷。
纪原暮原以为自己也是无甚感觉的,合约到期,一切恢复原来的模样。但是在收到徐子期平安抵达异国他乡时的短信时,纪原暮却无法抑制的流泪了,那时她正在上班的路上,刚下了公交车,走在海上老城区的马路上,马路两边是高大的梧桐树。收到短信,她偷偷地把脑袋夹在人家的围栏里,假装旁若无人的痛哭起来,像是要将自毕业后因情而伤的情绪发泄殆尽。
感情几经起落的纪原暮同学也因这接二连三的别离怀疑起她一直信奉的“感情”来。爱的人走了,喜欢的也走了,她委实不知情之一物除了能够带来无尽的苦痛之外还能带来些什么。她甚至觉得所谓情爱皆是虚妄,不管是爱还是不爱,到最后都毫无意义。她开始相信“众生之苦,皆因有情,情海无涯,苦海无边。”,她时时思考着人生如雾亦如梦,缘起缘灭还自在,她诵经念佛,思量着世间苦凡尘难,她试图以无边的佛法化解内心的迷惘与苦痛。然则,纪原暮此时却是离悟道渐行渐远,因执于相而越发的堪不破。
有时下班,纪原暮等着车,脑海中会响起黄品源的你怎么舍得我难过:
“对你的思念是一天又一天,孤单的我还是没有改变,美丽的梦何时才能出现,亲爱的你好想再见你一面……”
与此同时浮现是邱渝那张清雅的面孔,她终不免承认,就算时光变迁,就算岁月流逝,邱渝,是她内心深处的结,是情伤,是劫数。她又开始在大街上泪流面满,无法抑制眼泪,那么她就以墨镜遮面。
人在颓废、迷茫和寂寞时,总会找些事情来使自己得以排遣,最常见的就是抽烟喝酒。纪原暮同学虽对烟草深恶痛绝,仍不免产生幻想,她的忧愁与烦恼是否真能在吞云吐雾间得以释放,这吐出的烟圈是不是真的能将一切寂寥带走。然则,真实的情况是,她问同事拿了支万宝路薄荷烟一抽,只觉得咽喉着像生了堆柴火似地,又干又涩还有一种苦味。她掐灭烟头,喝水的同时还不忘呸着,就不能把薄荷叶卷成一卷完全不放烟草么?抽薄荷卷应该十分清凉吧?烟之一途,断矣。
再来说酒,自小就在外公的熏陶下喝个小白酒的纪原暮同学对酒是十分热衷的,黄白红啤,什么都能喝上一点。在失眠的那些个日日夜夜里,为了不耽误白天的上班,她入睡前都会猛喝几口二锅头,待酒劲上来的时候,就可以毫无负担的进入梦乡。二锅头,刚烈又纯粹,带着义无反顾的汹涌去势,像极了年轻的纪原暮的感情。睡着前,她突然想起邱渝曾经问过的话“承认喜欢你就够了么?”,“在一起之后呢?”,是啊,之后呢?她猛然想起,自己从来没有认认真真地同邱渝探讨过之后的事情。她想要邱渝怎么样,这个问题,她自己也从来没有一个清晰的答案。
那夜,原暮做了一个香艳又哀伤的梦。梦里头的邱渝轻盈浅笑,那笑似冬去春来枝头绽放的第一朵花,似秋之月下的光华,梦里头她拥着邱渝,肢体交缠共赴云雨。她一声声地同邱渝说,我们在一起,一起看花、一起听雨、一起煮酒论史,一起御风而行,一起登高下海,一起闲看亭前花开花落,漫随天际云卷云舒。邱渝一遍遍地应,好,我们一起。醒来自是流泪满面,无可附加的悲恸,无可治愈的情伤。可偏偏无法怨天尤人,一切皆是自作孽,不可活。
公司活动,在外面不敢喝酒的纪原暮耐不住老板和同事们的劝酒,连连干杯。是谁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这分明是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举杯消愁愁更愁。回家的车上,原暮来来去去只想着那句:惆怅旧欢如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