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搂着孩子那只手肩膀迅速朝顾慨棠倾斜过去,另一只手已经把顾慨棠手里包夺了回来。
顾慨棠闻到了窦争身上汗水酸味。
他没有抱小孩经验。因为顾慨棠看上去冷冷淡淡,加上个子高,给别人感觉都是压迫感很强。成年人尚且如此,更别提小孩子了,顾慨棠是那种无论什么小孩儿都不敢要求让他当坐骑男性。
顾慨棠担心小野会害怕自己,犹豫着没伸手,而窦争却好像要抱不住小野一样,小男孩觉得自己快要滑下去了,朝着顾慨棠伸出双手,喊道:
哥哥
窦争听得一愣,随后拍拍小野后背,怒道:叫什么呢?没大没小!
男人训斥很凶,三岁多小男孩眼睛立刻就红了,回过头睁大眼睛看着顾慨棠。
顾慨棠也有些惊讶,因为窦争名义上是顾慨棠舅舅,虽然年龄差不了多少,但按辈分来说比他大一辈,那么小野和顾慨棠平辈,叫他一声哥哥根本算不上是没大没小啊。
窦争说:
你就叫一声叔父吧。
小野听话在顾慨棠耳边喊了声叔父。
顾慨棠觉得莫名其妙,这是怎么排辈啊?竟然让小野喊他叔叔。顾慨棠想,难道窦争可能是想从窦家脱离出来,撇清法律上关系?
顾慨棠单手接过小孩,动作有些僵硬。口袋里手机刚好震动,他艰难摸索着打开手机,看到来电显示上清晰写着楚薇这两个字。
顾慨棠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喂?
喂,师兄。手机那头姑娘声音很温和,人接到了吗?
嗯。
哦哦,您一会儿去哪吃?
顾慨棠看看表,发现已经六点钟了,便说:回家随便找个饭店,我今天不回学校了。
女生明显沮丧了起来,口中说:嗯,那好吧。
顾慨棠犹豫了一下,放轻声,道:你也早点去吃饭吧,我挂了。
当顾慨棠把电话挂断时,就发现窦争在旁边用一种奇怪眼神看着他,顾慨棠单手把手机放到裤子口袋里,窦争问:
女朋友吗?
顾慨棠摇摇头,没有说话。
窦争莫名烦躁,他粗着嗓子问:这是要去哪儿啊?
顾慨棠回答说:先回家。
回家?窦争用一种奇怪语气问,刚才给你打电话是谁?
顾慨棠看了他一会儿,觉得还是不要见面第一天,就说你管呢?这样话。
明珠小区周围设施完善,出了门就有许多餐厅。大概是这地段租金不便宜,所有餐厅装潢都很夸张,像是远远路过都知道里面消费非常昂贵一般。
顾慨棠一个月补贴只有七百块,想想之前买生活用品的钱,越想越觉得自己是要把这个月补贴都花出去了。
餐厅里,他们坐是四人小桌,两个位置面面相对。窦争和小野坐在一边。
孩子太小,还不会用筷子,手里举着个勺,晃动时能把汤灌到脖子里,窦争眼疾手快过来抢救,但并没提出喂小野吃,随便他自己来。
窦争似乎对顾慨棠生活很有兴趣,整个用餐过程就是他问顾慨棠答。顾慨棠吃饭时并不喜欢说太多话,但窦争一点都没有冷场自觉,顾慨棠都不知道他怎么会有这么多话要说。
顾慨棠总是被窦争问自己事情,心里有些不痛快,他看着窦争一个人照顾儿子这么熟练,冷飕飕地问了句:
孩子妈妈呢?
窦争很明显顿了一下,他仰头喝了一大口酒,脸和脖子都变得通红。
他说:
嗯离婚了。
顾慨棠本身是学法律,就很奇怪为什么法院会把这么小孩子判给父亲,更何况窦争经济条件不好至此。他也想像窦争那样追根问底地询问,可这种不怀好意问题,让顾慨棠来说,真是有些艰难。
顾慨棠便不说话了。
听顾慨棠说到妈妈时,小野突然张口要说些什么,被窦争用纸巾捂住了嘴巴。
晚饭后,散步回家。
窦争领着小野跟在顾慨棠身后,一路上他问道:
住在叔父家好不好?
小野点点头,很干脆说:好。
叔父家房子很大,对不对?
对。
顾慨棠听窦争这么称呼自己,觉得非常不适应。叔叔就叔叔,为什么还是叔父?北京这边可没有这么叫风俗习惯。
大概是窦争老家有这种叫法吧。
窦争拉着小野,在后面慢慢走。顾慨棠一个人在前面走得很快,那时候也没想过要等等窦争,没想过他坐了一天一夜火车,疲惫情况下要不要帮忙抱抱小野。
说实话,顾慨棠有些烦窦争。
如果是其他人,多追问两句顾慨棠生活上事情,他不会不耐烦,因为顾慨棠是个很有耐性人。换成是窦争,顾慨棠就懒得说话了。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印象不好,很可能是因为第一眼见到时留下印象太糟糕。顾慨棠对窦争就是这样。
窦争因为打架斗殴被送到少管所,之后留级与顾慨棠成为同学。对于这个可能和自己同班舅舅,顾慨棠做好了为他解决麻烦准备。毕竟他刚回归学校,也许不认识路。按照母亲叮嘱,顾慨棠推着自行车打算找窦争一起回家。
结果看到窦争和几个男生在小巷里吸烟。窦争个子很高,吸烟时仰着头,脖子细长,一眼就能看到。
顾慨棠当时转头就走了。
当时想,窦争刚给放出来,就又恢复原本作风。为什么不多关他几年呢?
第三章
明珠小区景色优美,环境宜人,是一所高档住宅小区。因为周围交通方便,有密集公交线,地理位置非常好,可以说是寸土寸金。
顾慨棠名下这套公寓位于十楼,采光充足,三室两厅,面积有二百多平米。
顾慨棠家里说不上是多么富有。父母都是文职人员,妹妹在事业单位工作,没有家人患有严重而治疗昂贵疾病。所以这是一个中等收入小康家庭。靠他们工资,别说在这里买套这么大房子,就算是买一半面积估计也要还不少年钱。
可这套房并没有贷款。
因为这是当初拆迁时给补偿。
顾慨棠走得快,没过一会儿窦争就发现可能要追不上。他连忙抱起小野,大步向前追。
刚刚吃饭时冷气足还没发现,现在到了密闭电梯里,门一关上,顾慨棠就闻到了窦争身上味道。
任顾慨棠教养多好,想到了今天种种,都忍不住劝道:
舅舅,你,回家后要好好洗澡。
顾慨棠想起今早窦争骂人家关你屁事流氓言辞,有些担心窦争恼羞成怒会对他动手。
像是窦争这样混子,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不过也许是窦争也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道理,镜子一样反光电梯让顾慨棠清晰地看到窦争低下头后,一直脸红到脖子根,也一声没吭。
他只是紧紧搂住怀里小野。
因为被顾慨棠说了,回家后窦争没整理东西,直接从行李袋里找出两件衣服,就想洗澡。
一般男人都没有女人那么干净,尤其是窦争在没空调火车里呆了那么长时间,没有条件洗澡。顾慨棠要说教,也应该等他先安顿好。在窦争没有条件情况下,这种看似善意劝导,其实更像是指责。
日后顾慨棠想起来,都觉得自己有些故意针对窦争成分在里面。
窦争把小野抱到浴室洗澡。顾慨棠就在外面看书,过了大约五分钟,他听到浴室开门声音,只见窦争浑身湿透,光溜溜探出个身子,粗着嗓子问:
怎么开热水啊?
顾慨棠从沙发上站起身,放下书往浴室走。
窦争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转过身,等顾慨棠走进浴室时,窦争已经套了件上衣。
他没擦身子,所以衣服都给弄湿了,紧紧地绷在窦争胸口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顾慨棠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穿上衣,而不是抓紧时间穿条内裤。
顾慨棠也不问,只抬起手指,他看了看被窦争父子弄得一团糟浴室,好脾气没说什么,顾慨棠指了指开关,说:
扳这个,是开关。热水要向下按,向左转。
将所有功能基本说清,顾慨棠又低声重复了几句,听窦争没有再询问,等了一会儿,便从浴室离开。
听着关门声,窦争光着脚站在原地,眼神有些复杂、凝视着浴室门。
直到坐在浴缸里小野喊着:爸爸。
窦争才反应过来,应了一声,打开开关后,仍旧冰冷水朝他脸洒下来,窦争轻轻闭上眼。
他们父子俩从浴室里走出来已经是将近一个小时后事情了,洗澡洗得满脸通红小野迅速从浴室里走出来,长长吸了口外面新鲜空气。
打开门后,带出来大量热气。顾慨棠做好了浴室里水漫金山准备,可过了一会儿,顾慨棠那好睡衣走进去时,他发现浴室被打扫干干净净,连浴缸都被冲刷如同化学实验室里试管。
顾慨棠看看码放整齐洗漱用品,有些惊讶,回想自己刚刚有没有说暗示性话。
不相信窦争是主动做这些打扫工作。毕竟在顾慨棠眼里,那是个可以随地小便粗鄙男人。
时间有些晚了,顾慨棠洗到一半,窦争突然推门而进,说:
海棠啊,小野要睡觉了,我先带他来刷牙。
他声音在浴室内回荡。顾慨棠沉默了一会儿。
在家里没人会在他洗澡时直接进来,所以他没有锁门习惯。现在这种情况顾慨棠应该如何应对,要不要那条浴巾遮一遮?想想还是算了,他转过身,迅速冲洗头上泡沫,有些冷淡说:
随意。
窦争吞了吞口水,道:那个,我不知道哪个是我牙刷。
顾慨棠太阳穴附近筋都在抽动,他沉默了两秒,表示自己不欢迎,然后说:白色是我,旁边是你。没想到小野会来,所以暂时没有他。麻烦你去超市买。
窦争先让小野用自己牙刷,刷完后,问:那毛巾呢?
白色是我,你是上面蓝色。
说完,顾慨棠迅速冲洗干净身体,他从浴缸里走出来,拿了条毛巾,开始擦身体。
窦争心不在焉地帮小野洗脸,顾慨棠还没擦干身体他就给小野洗完了,窦争打开浴室门让小野自己回房间后,就站在那里,通过浴室镜子,看顾慨棠结实手臂,流畅脊背,修长双腿
窦争觉得自己身体像是被什么震了一样,让他狠狠打了个寒颤,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窦争连忙将牙刷放到嘴里,掩饰性地让自己忙碌起来。
他还想和顾慨棠说话,可顾慨棠迅速穿上内裤后,头发还在滴水,就大步从浴室走出去。
窦争一愣,看着顾慨棠那个方向,安慰自己海棠只是太热了。
顾慨棠把衣服拿出去,在客厅穿好。
对小野来说已经很晚了,可对于顾慨棠来说,还不是睡觉时间。
顾慨棠读研后,有大量文献需要阅读,这种工作与本科生是完全不同。本科生更像是普及基础知识,到了研究生阶段,才开始深入学习,且不再脱离实际,往往需要贴切调研。
而这种知识积累,需要长时间阅读以及大量数据作为支撑。顾慨棠每天会抽半小时到一个小时统计官方网站发布更新、材料,慢慢适应这种学习转变。
窦争从浴室走出来,到小野卧室看看,给儿子盖好被子后,就静静走到顾慨棠卧室门前。
顾慨棠座位背对门口,加上他正在制作表格,专心致志,就没有听到窦争脚步声。要不是突然响起门铃打断顾慨棠思路,他摘掉眼镜打算开门,不知道他要站多久。
顾慨棠一站起身就看窦争靠在房间门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后背,顾慨棠问:怎么不进来?
窦争故作镇定说:也没什么事儿看你在忙,就没说话。
顾慨棠点点头,也没多想,迅速越过窦争身边,走到玄关打开防盗门,发现站在门口是住在对面楼一位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