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是K大学英文系毕业的,今年26岁,年龄虽然大些,却是位标致而文静的姑娘。她父亲是T银行的监察委员。由于是独生女,父亲非常疼爱她,去伦敦分行时,因为太太在日本不能离开,父亲便带女儿去了英国,因此,错过了婚龄。”
夫人的眼神借着啤酒的醉意,炯炯生辉了。
“在外国生活了那么多年,毫不装腔作势。她平易近人,真是个好姑娘。三树子也常找她去玩,了解她。”
不知是听着呢还是没听着,直江一直不动声色。
“我跟我家老头也谈过,她同您真是天生的一对,您认为如何?是不是先看看照片?”
夫人由下至上扫了直江一眼。
“就先看看照片吧。”
“不,不必啦。”
“看看照片又有何妨。”
夫人站起来,从书架的抽屉里取出一个白纸包。
“就是她。”
夫人把照片递到直江眼前。
照片似乎专为相亲而照,折页之中夹着和服与西服两种穿戴的两张照片。穿和服那张似乎是在照相馆照的,穿西服那张是在草地上拍的,两张都是彩照,正如夫人所说,她是位窈窕淑女。
“您看如何?”
直江把照片还给夫人。
“不中您的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说她人品好坏,因为我不想结婚。”
“我认为她真是个好姑娘!”
夫人仍不甘心,又拿起照片看了又看。
“太遗憾啦!”
直江再次喝威士忌。
“大夫为什么不结婚?”
“没有什么特殊理由。”
“是这样吗?”
“您所说的事就是这些吗?”
直江掐灭烟卷。
“哎呀,您有急事吗?”
“不,没有急事。”
“那,您就多坐一会嘛!”
办公室又恢复了平静,简直不像是医院的一角。夫人又给直江的只有冰没有酒的杯子里续上了威士忌。
“老实说您真是个怪人。”
“也许。”
“不是也许,简直就是!”
或许酒劲儿上来了,夫人的言谈变得大胆起来。
“您大概另外有个意中人吧?”
“不。”
“真的?我不信!”
“……”
“您为什么不同她结婚?”
夫人所提的婚事被轻率拒绝后,她可有点儿脑火了。她想嘲弄一番这个不知好歹、又使她放心不下的男人。
“您倒是没什么,可那女子多可怜哪!”
“您若是没有事,我要告辞了。”
“又说这话!您不是没有急事吗?“ 直江把香烟装进口袋里。
“我有事,真的。”
夫人伸出白皙滑润的手挡住直江。
“请等一下,这回谈谈治病方面的事。”
直江向后靠了靠身子,看了夫人一眼。夫人那张带有凶相的脸庞因啤酒的酒劲儿多少显得柔和了。
“这一阵腰疼得很。”
“谁?”
“我呗!”夫人两手按在腰部。
“向前弯曲时,常常感到像针刺一样地疼痛。给人施礼以及使用吸尘器时也有疼痛感觉。”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约有一周了,记得是一次搬动菠萝花盆时闪了一下,从那以后一直没好。”
“从前也有过这种症状吗?”
“曾经有过两三次。我问了家里的老头子,他说这是闪了腰,休息两三天就会好,所以也就没有认真医治。”
直江端着酒杯,盯着夫人的前胸到腰的曲线。那腰部虽然积聚了一些脂肪,但终未失去上半身的优美线条。她同三树子的紧绷的线条不同,尽管有些肥胖,却仍显得妖艳。
“脚尖发麻吗?”。
“发麻?怎么回事?”
“就像隔着一张纸抚摸一样,有种麻木的感觉。”
“经您这么一说,我倒觉得是这样。”
夫人像为证实这话似的用右手摸了摸脚。
“疼痛时脚尖抽筋吗?”
“时常有,特别是右边厉害。”
直江喝口酒,抱起两臂。
“现在正服用着维生素B1和一种红色药片,可一点儿也不见好。”
“光吃药怕是不能见好的。”
“原来是这样!是什么病呢?”
“照张X光片子,然后诊察一下才能弄清。不过,很可能是腰椎尖盘突出症。”
“是骨头发生了什么变化?”
“腰上的软骨突出来压迫神经。”
“我真害怕,能治愈吗?”
“当然能治愈。”
“怎么办才好呢?”
“如果单纯是闪腰病,蜷起小腿静躺几天也就行了。即使是腰椎尖盘突出症,轻微的也可用同一方法,穿上紧身胸衣就能治愈。如果是长期麻木,而且连脚尖也疼痛不已时,那就非做手术不可。”
“动手术?”
“不必那么惊慌,并不是多么复杂的手术。”
“不过,真要是那样可就糟了!”
“不经过诊察是无法确诊的。”
“您能为我诊察吗?”
夫人手撑着腰,抬眼看着直江。
“为什么会变得这样呢?”
“年龄的缘故吧。”
直江以医生的眼神看了夫人一眼。
“倒也是。”夫人脸上顿时掠过一丝不快,但很快又若无其事地说,“您说的也太吓人了。”
直江喝了口威士忌,将杯子放在桌上。
“我只是按医学理论谈了谈。”
“然而,当您说出闪腰病是由于年龄的缘故时,我一下子觉得自己老了。”
“人的身体在十七八岁时最好,过20岁后就走下坡路,随着年龄的增长出现某些障碍也是毫不奇怪的。”
“这么说,今后会有更多的病症出现喽?”
“按理说是这样。”
直江用筷子夹了块鲍鱼。
“再要老下去,成了老太婆可怎么办呢?”
夫人略显醉意,摸了摸泛起红晕的脸蛋儿。
“但是,夫人,从年龄上看您是很美的。”
“从年龄上看?”
“是的。人们都认为年龄和面貌是一致的,可您不同,看上去年轻得多。”
“谢谢!”
夫人用略显夸张的动作鞠了一躬。
“20岁时很多人都漂亮。从生物学方面说,那时是身体最好的时候,所以,‘美’是种必然的表现。到三四十岁时身体就要走下坡路,这也是必然的。必然的事不值得特别称赞。”
夫人端着酒杯倾听着直江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