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恋_[日]渡边淳一【完结】(23)

2019-03-10  作者|标签:[日]渡边淳一

  我身体僵硬着,就这么动也不动。信太郎有好一阵像是端详什么一样,往下凝视着我的脸。然后终于在我的额头和脸颊一一亲了一下说:“晚安。明天见。”

  信太郎是什么时候离开房间的,我完全不记得。等到意识清醒过来,发现只有自己一人在屋子的正中央像一根柱子一样站立着。

  窗外的街上可以听到引擎发动的声音。喇叭轻快地响了一下。等到车子驶走以后,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膝盖激烈地颤抖着。

  我没点灯,坐在窗台上。靠在小小的铁栏栅上,连续抽了两根烟。但不管怎么吸就是吸不到脑里去。而是消散在黑暗的那一端。

  不可以信以为真,我这么不断地告诉自己。信太郎大概过了一晚就会忘掉亲我的事吧。对他来说,我不过是宠物。他只不过来看看我的窝,回去的时候摸摸我的头,顺便亲了一下。只不过是这样而已。

  我后来会做得出那件事,可以说是在那一晚就踏出了第一步。很不好意思地坦白说,我那个晚上,在被窝中,不知有多少次用自己的手抚摸信太郎亲过的额头和脸颊,还有雏子触碰过的鼻尖,感到不可置信的幸福。我想像着半田和雏子做爱的情景,又想像信太郎和雏子做爱的情景,沉醉在飘散出甜美气味的情境中。光想到我明天还能看到他……感到胃的底部有小小的波làng在翻弄不已。

  我做了梦。梦中信太郎和雏子探身而眠,接受月光的洗礼。两人的肌肤雪白发光。我瞪着他们看,一面看一面浸yín在无法形容的幸福中。被安稳的、恬静的、满足的感觉所包围。

  到了早上,打开窗户一看,在窗户的上面有一大只飞蛾像贴纸一样扁扁地被压乎,gān枯地死掉了。我一想可能是昨天晚上飞进来的那只,就没来由地觉得很亲近,所以没有去动它。

  我每早、每晚,望着那紧黏在窗户上飞蛾的尸骸,回想那天晚上的事。一直到它变成碎片被雨淋、被风chuī到毫无形迹为止。在我的人生中,那是最幸福充实的时刻……一直到我把猎枪拿在手上的那一瞬间为止。序曲就在那时静静地揭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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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太郎的翻译工作进展迟缓。倒并不是他的错,当然也不是我的。虽然我常常在信太郎的书房一手拿着笔,脑中却尽想着别的事。进度缓慢的真正原因是《玫瑰沙龙》的难度实在太高了。

  在书房内,信太郎好几次说“等一下”,振笔疾书的我也只好停了下来。他有好长一段时间查字典、翻阅文献,有时候就瞪着窗外陷入沉思。他工作时相当集中注意力,可不是普通程度。在那种时候我都不大敢出声。没办法,我只有呆望着笔记,等待他的口译。但是有时碰到障碍实在翻不下去时,信太郎会轻轻举起手好像投降一样地说:“这边先把它跳过去吧,以后再来翻。”

  随着笔记本上空白部分增加,我自然知道,这代表故事内容的难解度也增高。《玫瑰沙龙》就像信太郎所说的一样,是颓废的恋爱。男女陷入一场yín乱的肉体游戏。

  其中没有什么故事主gān,是以前卫的手法,充斥着一些毫无节操的字眼。才这么觉得猥亵时,又突然开始描述罗曼蒂克的情景。像宗教音乐一样感觉透明、无色的做爱场景不断上演。不仅如此,书中人物多得摘不清楚。要是不记下来学”来填补马克思主义的“空白”,以此克服所谓马克思主义,根本不知道谁是谁。

  那是我所读过的书中完全无法比拟的诡异。简直橡药物中毒病患做的恶梦一样,飘着黏腻的气氛。没头没尾只有永远幻觉的小说。但是我还是被《玫瑰沙龙》所吸引。

  其中,的确有信太郎所喜欢的艺术的要素,可以说全部包括在书里面。黑暗中的飨宴、男女的痴态、chuáng单磨擦的声音、像迷宫一样的地下走廊、夜间湿气的味道、堕落的人们、倦怠感、忧郁的微笑,然后是性爱,又是性爱……

  当初信太郎跟我说:“你要有心理准备,这个工作可能会花上很久的时间。”我心里想,花多久的时间都没关系,最好是都不要结束。我甚至还想,即使大学毕业后论,片面qiáng调感觉在认识过程中的作用。承认宇宙按其固有,到了三十岁、四十岁还是一样地到信太郎的书房,每天花几个小时的时间记《玫瑰沙龙》的翻译。或许可以就这样过一生。

  那年的七月,大学一开始放暑假,我就随着片濑夫妇前往轻井泽。半田绂一也随行。

  我先打电话给在仙台的双亲,告诉他们我打工的工作时间延长了,今年夏天回家的时间要往后延。父亲不太高兴,母亲用快哭出来的声音说:“大家都在等你回来呢。”

  我夸大其辞地告诉父母这份工作的重要性。并不只是为了钱而已,而是对雇主片濑来说,我已是不可缺的助手。翻译一完成就要出版,这些都已经大致决定好了。要是不做的话,对片濑会造成困扰青年黑格尔派又称“黑格尔左派”。19世纪30到40年代,而且自己对这份工作也相当地投人父亲掩不住不悦说:“这些都不重要。哪里有放假不回家的?没有学生像你这样。”

  说真的,对父亲来说,我打工的事一点都不重要。经营杂货店的父亲,早上叠好被子,到了夜晚铺chuáng而眠。就是这么每天重复地就过着自己决定的生活,就这么理所当然地一天者一天而不抱怀疑的人。什么校园抗争、示威、思想的对立、年轻人乱七八糟的性生活,在父亲看来都只不过是杂志和电视新闻中才会出现的架空的故事。

  明明自己的女儿也在故事里,但却一直切着眼,努力不看自己不想看到的东西。就算见了也可以认为是自己看错了。就是这种接近盲目的愚昧,才使我老是和父亲吵架吧。吵着吵着,父亲会说“做父母的都希望子女幸福”,下这种没来由的结论而模糊争议的焦点。

  母亲则是地世间上的事怀着胆怯,常常害怕些什么而活着的人。对父亲难得的、单纯的打从心里信任。我的父母就好像是书夹一样。夹面中间的书是什么书、内容是多么也猥亵、里面写些什么都不打紧,也不去思考,只是拼命地将之紧夹在中间,努力地保持表面的完好。他们只关心书本没有倒过来呀、可不要把秩序搞乱了呀素分离。断言一切事物都会不断产生一种“流she”,感觉就是,还有可不要从书架上掉下来罢了。而我呢,以一种奇怪的比喻来说的话,就是夹在书夹中的一本书而已。

  最初听到轻井泽的名字时,首先浮在脑中的是有广大庭园的优雅建筑,一片雾蒙蒙的、骑马、网球场、穿着白色的洋装在镇上散步的女人们……这些风景。事实上我一次都没去过轻井泽。

  即使没受到唐木的影响和那个时代的思想洗礼,我也知道轻井泽是为皇族和政界财界的人而建立的、相当人工化的高级避暑胜地。我认为那地方是和自己生涯无缘的土地。事实上,也正应该如此。

  如果没认识片濑夫妇的话,我在那个时代是不可能在轻井泽度过夏天的。不是我在金钱上无法负担,也不是和轻并泽周围的人没有缘分。只是单纯的因为个那时代的关系。对特别有定型观念的学生来说,轻井泽的地名和所会连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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